后半夜愈发的更深露重,寒气袭来,温洵睁开眼睛,脸靠着的那片胸膛正有规律地一起一伏看起来睡得还算安稳,她抬眸就见戚臻已经背靠着树身上睡着了,他脸色还有些苍白,神情很是憔悴,两只手即便是睡着也只是规规矩矩地罩在她的肩头,没有半分逾越。 “睡得这般拘谨难为你睡得着。” 温洵轻叹一声,伸手将他的手腕拿下来查看,指尖抚过他左腕上的星盘,她轻声低喃:“六星全暗,为什么会这样......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道阴冷的风走地穿梭而来,荡起冷峭的寒烟,沁着天上的冷月如霜。 温洵陡然警觉,她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轻手轻脚地将掉落的被子给戚臻盖好。 凤西玦亦察觉不对,走到她身边道:“阿洵......” 温洵抬手示意他不要出声,低低道:“你护着他们两个。” 凤西玦安静地退守到怎怎和戚臻身边。 冷清的月光衬得坡上一片惨白,那像从往生之地扫来的阴风中走出四名着银灰长衫的人,他们的腰间都佩戴着一把金钩弯刀。 温洵懒洋洋地站着,银链轻轻绕在指尖把玩,盈如秋水的眸光慢慢打量着几人,他们戴着漆黑的面具,露出苍白的下颌与毫无血色的唇。 蓦地,另一股更为森冷的气息拂来,温洵瞳眸一缩,浑身那份慵懒之意顿收。 却听一尖酸凉薄的嗓音透过来,伴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声:“我当你们这群废物找到什么稀罕东西了,原来不过是几个穷酸刁民?” 只见那四人左右各两人,列队排开让开了一条路,而一人从墨色的夜里走了出来。 他发长及腰,发丝在风中扬起如墨如瀑,夜色中温洵一寸寸将眸光抬起,看清了那人精致的唇角慢慢扬起了一个诡谲的弧度。 那人有着一张十分不错的脸皮,可惜这张脸透着青白,僵硬又无力,叫人生出几分假脸的错觉来,他的眼睛冷冰冰地看过来,目光不近人情地叫人心头发寒。 见温洵只是老神在在地打量他,目光很有几分探究的深意,那人不由皱起眉头。 然,不待他发怒,他的手下已走出一人,将手中的弯刀抽出,雪亮的刀光裹挟着四溢杀气,直直逼向温洵的脖颈处: “好大的胆子,见到我们大人还不行礼?” 那人竟好脾气地制止了手下,一只手掩着唇,如女子般娇气地笑道: “诶?别那么粗鲁,你叫这几个人穷酸小民认识我,岂不是难为他们?” 他看着温洵,清了清嗓子正要自我介绍:“庶民,本大人是......” 谁料,不等他说完,便听温洵道:“阁下就是长门镇御鬼行大人手下的白夜勾魂使——左无常大人吧?” 那人眸中露出惊异的神色,这女子能识出他是行者大人手下的勾魂使倒不让人意外,意外的是她竟能认出他是勾魂使中的左无常,这......太叫人匪夷所思了...... 左无常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这名奇怪的女子。 温洵嫣然一笑,声音娇柔如黄鹂婉转:“不知左无常大人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啊?” 左无常被她这粲然一笑笑得差点闪了魂儿,回过神来才想起正事,叫手下附耳过来道:“你们方才寻到了什么,叫本大人也急匆匆地赶过来?” 手下恭敬道:“回大人,方才我们查探到长门镇幽门狱司在逃人犯的气息,是以疾速赶来。” 左无常神色一凛,手掌一翻,拿出一本金边宝册,将这宝册翻阅几章,果见其中一页有刺目光华闪烁,竟凭空现出一张画轴。 画轴打开,其上画的是一幅人像——那人像画得逼真,赫然就是戚臻的模样。 左无常在温洵几人身上略略一扫,便看到仍旧在树下昏睡的戚臻脸上。 “果然在此!” “既是我司通缉在逃人犯,来人呐,把他给我拿下!” 左无常冷冷一笑,令下捉人,那四名手下弯刀出鞘,镣铐在手,就要捉拿戚臻。 凤西玦脚起红莲挡在戚臻身前,怎怎也早醒了滑下树来挡在戚臻前面,冷冷看着那几人道:“谁敢过来!” 左无常翘着兰花指笑道:“小妹妹,敢与我们幽门狱司作对,难道你也想尝尝炼狱的滋味儿么?” 怎怎浑身发抖却没有半点退步。 温洵仍旧静静站在原地既没有出手阻止,她看向左无常,似笑非笑的: “这幽门狱司何时这般没规矩了,无常大人既然要拿人,行者令牌又在何处?” 左无常身形一震,侧过脸来目光深深地看着这位‘庶民’,掌心现出一张玄铁铸身的漆黑令牌,牌身上有‘长门镇行者令’字样。 “这样可以了么?”他若有深意地看着温洵。 温洵笑笑,退开一步,示意道:“既然有行者令,无常大人要抓他,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此事攸关狱司要务,可千万不要抓错人才好。” 左无常听出她话里有话,沉吟须臾,转身走到戚臻旁边,凤西玦和怎怎还守在戚臻面前,温洵也不靠近,只远远唤道:“小凤凰,怎怎,让开。” 凤西玦收了红莲一言不发地回到温洵身边,倒是怎怎又急又慌:“可是阿洵,他们要抓臻臻啊......” 但温洵和哥哥只是气定神闲地站着一边,她只得也走了过来。 戚臻仍睡得深沉丝毫不知外界事,左无常不知温洵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走近几步,俯身将行者令罩于戚臻颅顶,行者令散出温润的黑曜石般的冷光。 幽蓝的星芒从戚臻腕上的星盘散出与行者令交相辉映,很快行者令上的光华尽数敛去。 左无常浮出震惊神色,喃喃道:“怎么会......查无此人。” 他看了看戚臻的脸,又看了看那张画像,许久,将行者令收起,才对手下道:“不是这个人,我们认错人了。” 一手下忍不住道:“这人和通缉画像上明明一模一样,怎么会......” 左无常一掌打在那手下的后脑勺上,打得他眼前金星直冒:“怎么,你是在质疑御鬼行大人的行者令么?” 那手下抱着头,瘆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慌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哼,走吧,真是会浪费我的时间。” 左无常招了手下跟上,临走时,他顿了顿脚步,看着温洵,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温洵亦看着他,淡淡一揖,笑道: “回大人,不过一穷酸刁民尔。” 左无常狭长的眸低下来,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戚臻身上,又回转回来,胶着在温洵慵懒的脸上,他毫无血色的唇勾起,浮起一丝笑,那笑透着些森冷的意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罢又跺了跺脚招呼手下道: “还不快走,待会天就亮了,一晚上什么收获都没捞着!真是被你们笨死了!” 待左无常离去,怎怎才感觉周遭那阴冷的气息散去了,身上还是沁出了不少冷汗,她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温洵走到戚臻身边,蹲下身帮他将被角掖好,就听身后凤西玦清冷的少年音问她: “阿洵,我和怎怎跟在你身边三年,可是我今天才发现我们对你几乎一无所知。” 温洵笑道:“你这孩子又在瞎想什么?” “阿洵,你怎么会认识幽门狱司的无常勾魂使的?” “你……到底有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