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江惠子心中疑惑,口上还是应了,点点头、挥挥手:“那我走啦,学长拜拜!下周见!”
祈玉也摆手:“下周见。”
*
看着女孩蹦跳着跑远的背影,祈玉舒出一口长气,等彻底看不到人了,脚下一转,朝着道边杂草丛走去。
夜间湿气重,泥土的气味合着草木香灌入鼻腔,又离湖水近,是大自然最原始的味道。
祈玉忍不住深呼吸几次,只觉浑身都被净化了。他闭上眼睛,凭着本能随便走出几步,忽而停下步子,弯腰,往地上摸了一圈,便从某处杂草间捞出了已经与背景融为一体的翠青小蛇。
青青发出一声人耳听不到的嘶鸣,便一溜烟钻进祈玉衬衣底下,最后盘踞在他手臂上不动了。
祈玉的身体温度低,倒不觉得蛇身冷,但青青刚从土里打滚过就往他身上爬的认知还是他瞬间黑了脸,把小蛇扒拉出来捏手里。
祈玉继续慢慢悠悠地朝着小亭子走,不知不觉,小径上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月上中天,宿舍楼门禁早已关闭,校园内人迹罕见。祈玉在小亭子里坐着玩了会儿手机游戏,确定绝不会再有人过来后,便将手机放入防水袋挂上脖子,一手撑着护栏,横身跳下地,朝着湖边走去。
青锻湖靠岸由浅入深极慢,属于只要不作死就淹不死人的内湖,因此也没有护栏。祈玉走到湖边先放下青青,而后脱了鞋袜装进书包、将上下衣物也脱得只剩下条内裤,便抱着防水书包朝水下一步步试探着走。
他走得慢,目光不自觉投向了湖中心满是杂乱无章绿化的小岛,以及更远处的教学楼。待水没过腰线,祈玉转而将书包举过头顶,深呼吸几次,一横心,整个人猛地沉入水中。
几息过后,一条银色修长的鱼尾划开水面,扬起一泓清水。
那尾巴在空中一闪而过,紧接着祈玉再次从水中探出半边身子,将书包牢牢举在半空。
他的一头银发已经长及腰臀,耳尖也似鱼类三角鳍般尖长,月色下泛出绸缎感的柔和青光。
两丝极细的绯红侧线出现在他耳鳍边,那里面藏着的是鱼鳃,不过此刻并没有打开。
——也就是说,现在的祈玉还是在用人类的鼻肺呼吸的。
尾巴化得漂亮、气体交换也顺畅——祈玉终于放下心,就这样半支着身体,一甩尾巴朝湖中心的小岛快速游去。
这种“半人鱼状态”并不是生来就会的东西,他曾为此被现实毒打过无数多次,不是差点在岸上憋死就是差点在水里淹死,好在现在基本每次都能顺顺利利地化形。
青青已经坐在了书包的最顶端,昂首挺胸,像个巡视疆域的国王。
把书包和国王一起扔上湖心岛,祈玉用力甩动僵硬的肩膀,土拨鼠似地朝天“啊!”了一声,感觉浑身的浊气就都被这清澈湖水洗涤干净了,神清气爽。
“嘎——”
似是听到了不属于同族的叫声,不远处的大鹅们齐齐转头、狂叫,气势汹汹地向着这边扑来。然而祈玉只是静静观赏片刻,甚至气定神闲地撩了把头发,看着大鹅们扇起翅膀,然后在即将被啄前下水,鳃器无声息打开,快速潜到湖底。
而大鹅们由于冲势太猛,来不及刹车,直接冲上了小岛。
刚爬下书包的青青:“?”
刚爬上小岛的鹅群:“?????”
此时无良主人祈玉对岸上地鹅飞蛇跳之事一无所知,他已经游进了湖底的另一个“家”——几块大石头拼成的一个小岩洞,外有珠玉垂帘作门,上有珊瑚水草作屋顶。
青锻湖作为一个校园内湖,湖底很是平坦,暗石挺多,但是都不大,祈玉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个栖身之所。
岩洞内有一个小石床,上面铺着厚厚几层雪白色柔软织物,触感类薄绢,却在水中也不湿,还随着水流微微晃动。
墙壁上悬挂着几盏水底灯,角落里放着石桌,几片碎裂的蛋壳堆着,以及一些不怕水的小物什,其中一把毛线钢针尤其醒目。
祈玉先在石床上躺了会儿,然后从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掏出钢针,坐到桌前,将近十根长针竖着捏在一起,变成很粗的一个小柱子,看了它会儿,随即舔了舔唇,张嘴便吐出一团白色半透明液汁!
那白液遇水便顺水流抽长成线,一端附着在钢针上,呈六角形的网状,另一端仍藕断丝连在祈玉齿间,被他拉长,最终成为了类似丝的存在。
祈玉顺时针转起钢针,将吐出的线丝缠在上面,一圈一圈,像拉棉花糖般,越卷越大。
十多分钟后,本来粗壮的钢针堆已经变成了一个肥胖的棉花糖。棉花糖被它的制作者一把薅了下来,随意扔在一边,然后开始第二个“棉花糖”的制作。
等桌上一字排开了九团柔软的“棉花糖”,祈玉才一抹嘴角,将最后一把丝线掐断,吐出几串泡泡。
“这次应该够做一件衣服了吧,”祈玉心中盘算,“鮹丝穿着也不热,下次可以直接穿着下水,不用脱来脱去的了。”
正这么琢磨着,一丝不寻常的腥气忽然顺着水流飘了进来。
祈玉吐完丝正是最疲惫也是最敏感的时期,本能地不愿任何其他生物进入自己划好的领地,嗅了嗅,循着腥气就游出半里。
外头一切如常,仿佛无事发生,可那腥味却越来越重。
祈玉耳鳍动了动,意外地分辨出那竟是血的味道,滚烫、腥香,好像还不是水中生物的血。
这味道……
意识到了什么,他瞳孔骤缩——
那是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