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克里夫微微一欠身“这位伯爵虽然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其行踪仍有迹可循。最早关于他的报导出现在1613年的卢丹当地报纸。我们把报导的时间和他出现的地点一一排序就不难发现:这位伯爵一直沿着帝国的版图兜圈子。根据我的推算,今年他应该恰好在伊夫堡附近的地区。”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挨家挨户的搜查?”
“不,那样太粗暴,效率也太低了。这位伯爵似乎对医学界尚未攻克的各种疑难杂症特别感兴趣。我们可以把告示贴到周边城镇的大街小巷,如实描述病情,没准就会吸引这位萨缪尔伯爵亲自来访。”
财政官点了点头:“好吧医生,请允许我们讨论一下。”
如果莱恩哈特公爵在场,这种讨论的时长决不会超过十分钟。但这次讨论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几乎升级成了争吵和谩骂。最后官员们艰难的统一了意见:告示上隐去公爵的名讳,其余一切按克里夫医生的指示办理。
之后的几天,士兵们开始忙碌起来,而伊夫堡的官员们则在焦急中等待回音。8月30日,等待有了结果,克里夫医生收到了一封神秘的信件。
这封信上包着珍贵的黑鲛皮封,用烫金字写着:“克里夫医生亲启。”打开信笺,只有短短的三行小字:
“尊敬的克里夫医生:
得悉您之所请。您收到此信十日后的正午,在下必到伊夫堡拜访。
——萨缪尔·穆恩伯爵”
六
9月9号,伊夫堡城门前迎来了一支奇怪的队伍。
这支队伍足有四五百名成员,前后皆由骑兵护卫,这些骑士马术极为高超,所驱使的战马迈的出步子整齐划一,丝毫不差。骑士手中高举着闪亮的长矛——这种矛的矛头由纯银打造,无法杀伤敌人,只作为依仗使用。队伍侧面是两列士兵,每人手里都高擎一面黑色大旗,上面绣着银色的十字架,一轮弯月在十字架后面升起。他们身材出奇的一致,都是又瘦又高。所有的军士都身披玄色盔甲,面戴一副雕刻成人脸模样的金属面具,似乎不愿意让人见到本来面目;又好像在刻意压抑自我,以便融化到整个集体里。
士兵的簇拥中,是一架由几十名赤裸上身的彪形大汉拉动的巨大轿辇。这顶轿子太大了,更像一座可以动的房屋。上面锦缎飞顶,流苏泄地,连窗棂上也刻满了复杂的花纹,极尽华贵之能事。轿辇后边安着一对装饰用的翅膀,遍插黑色羽毛。这对翅膀做工极为精巧,一阵风吹过,羽毛不停的颤动,仿佛要带着轿辇腾空飞去。为这个装饰品,不知有多少黑色的鸟儿遭了殃。
这支队伍的排场几乎可以与国王出巡比肩,可以说气派至极,却隐约让人感到有种微妙的不适。轿辇里的那位主人似乎过于喜欢黑色了,无处不在的黑色装饰让整个队伍看起来有好像送殡一样。
队伍来到城门下停住,为首的一名士兵出列,向城上高声通报。他的声音怪异而沙哑,语调就像牙牙学语的婴儿“萨缪尔·穆恩伯爵应克里夫医生之邀来访,请开门放行!”
这时,伊夫堡顶楼的大钟刚好敲响了正午的钟声。
吊桥后面,伊夫堡的官员们早就准备好迎接了。当然,克里夫医生和杰拉尔德都在此列。见到这么大的排场,领队的财政官明显感到有些底气不足,他对克里夫说:“正主来了!先生,信是写给您的,拜托您去迎一下这位伯爵吧!”
医生是个崇尚平等的人,在他心目中,即使是国王也并不比一个农民高贵到哪去。他点点头,来到仪仗队前。只见士兵们刷的分立两侧,让出一条长长的通道。每两名对立的士兵把手中的旗帜交叉在一起,医生每走一步,就有两面旗帜自动分开。
走到轿辇前,医生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开了口:“请问……”
话未出口,只见轿帘掀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旁边的一名士兵立刻跪倒,用后背为他做垫脚石。此人正是萨缪尔伯爵。
克里夫一见到伯爵,立刻愣住了。
伯爵的穿着一身黑色礼服,与他奢华的排场比起来显得格外朴素。但这套礼服阵脚绵密,剪裁得体,衬托出伯爵修长的身形,显然是出自名匠之手。他身上没有任何饰品,只有左手小指上佩戴着一枚殷红的红宝石戒指。伯爵的脸色白皙,甚至可以说是苍白,两道剑眉直插入鬓角,笔挺的鼻梁下是薄薄的嘴唇。嘴边的肌肉略微向上牵动,这让伯爵的表情看起来总是含着几分嘲弄。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漆黑又明亮,散发着黑珍珠般的光彩。但凝视久了,又会发现里面好像隐藏着一座万丈深渊。
萨缪尔伯爵的长相与布拉柴维尔医生描述的完全一致。但医生的惊愕也正来自于此。要知道,布拉柴维尔医生当时讲述的就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往事,现在又过去了十年,当时的青年人应该已经垂垂老矣。但岁月仿佛无法撼动这位伯爵,他看起来仍是二三十岁的样子。
萨缪尔伯爵礼貌的微笑着,仿佛在等待医生开口。克里夫医生缓过神来,结结巴巴的问:“您……尊驾就是萨缪尔·穆恩伯爵吗?”
“是的,想必您就是克里夫医生了。”
“没错,先生……不,我是说……大人。”
伯爵开朗的一笑:“不必紧张,医生。您尽可以直接称呼我为萨缪尔,我对世俗的礼仪完全不感兴趣。您贴出的告示我已经收到了。说实话,我颇感惊讶。虽然我在帝国侨居已久,但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恕我冒昧,大人。先师向我提起过您,他叫布拉柴维尔,曾经在达斡尔汉山区行医,他就是在那儿认识您的。”
“哦!”伯爵轻轻敲了下脑袋“达斡尔汉,那是陈年往事了。我在那里收获了几名仆人,但确实想不起您的老师了。达斡尔汉……抱歉,这毕竟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伯爵的话驱走了克里夫医生的最后一点疑虑,他没有对伯爵提及往事的时间,此人一定是伯爵无疑。
只听伯爵继续说:“话说回来,医生。我对您在告示中提及的暴发性中风和治疗方法都很感兴趣。您简直是是一位天才,用人类本身的机能去对抗疾病,这是前无古人的想法。您为我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我甚至马上想到了许多有趣的试验。请允许我对您表达敬意!”
伯爵右手放在胸前鞠了一躬。同时旁边的士兵也齐刷刷的低下头,对医生行了一个颔首礼。
伯爵的举止十分友善得体,克里夫医生却感到一股寒意爬上后背。他的老师曾经说过,伯爵对人命十分冷漠。不知道他所谓“有趣的试验”里会不会包含着一些可怕的内容。
医生不愿多做这种不愉快的假设,他把话题转到了莱恩哈特公爵的病情上去:“大人,恐怕我得向您致歉。在告示中我并没有提及病人的身份。那位病人正是伊夫堡的主人——莱恩哈特公爵。当时出于政治上的考虑,我隐瞒了他的身份。”
“克里夫医生,想不到您还热衷于政治!没关系,您告不告诉我都无所谓。在我眼里,病人的身份甚至病人本身都无关紧要。我只关心疾病。”
“那……伯爵大人,病人的病情您大概已经知道了。您对治愈他有什么方案吗?”
“亲爱的医生,中风这种疾病对我来说并不比感冒更复杂。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把它从人脑中拿走。甚至可以说,世间任何疾病对我来说都是如此。我所追求的是一种有趣的、世俗的治疗方法,这种乐趣就像一个人做好了报纸上的数独题所带来的成就感一样。所以您不必担心,等我破解了这个谜题就会把一个完好的公爵还给您。”
这种话从其他任何人的嘴里说出都势必会招来嘲笑。但萨缪尔伯爵似乎有一种让人不得不相信的魔力,好像再荒谬的事情只要出自他口都会成为事实。
克里夫医生点点头“伊夫堡的官员们为您准备了接风宴,您要参加吗?”
“天呐,宴会就算了吧,我实在不擅于交际。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这就见见病人。”
“好吧,请让我为您带路。”
“悉听尊便。”说罢,伯爵一伸手,旁边的士兵毕恭毕敬的递过来一把纯黑色的权杖。伯爵把权杖一举,他的随从们立刻后队变前队,齐刷刷的按原路返回去。两人走过吊桥,经过和官员们的一番寒暄后,伯爵被安排立刻开始诊治。
七
不过十几天的时间,莱恩哈特公爵变得更加苍老了。他闭着眼睛,呼吸微弱。仅有的一点黑发也已经变得苍白,脸上褶皱纵横,整个人仿佛行将就木。
萨缪尔伯爵坐在床边,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好像既轻蔑又怜悯,还有一种观察试验品的冷酷。“大人,初次见面,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鄙人来自东方,是一名伯爵。名字叫萨缪尔·穆恩。”
莱恩哈特虚弱的睁开眼,打量了萨缪尔一翻。“东方?东方的哪个国家?不会是联邦吧?”
萨缪尔礼貌的微笑着“公爵,联邦是不设爵位的,他们抛弃了神圣的君主制,这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圣武士东征时期,那时候很多领主并没有到达圣地,他们走到一半就停下了脚步开始繁衍生息,建设家园,我的家族就是在那时建立的。我家族的纹章是一个带有月亮的十字架,意为‘在新月升起之地建立天父的国度’。像您这样一位深谙纹章学的贵族,应该知道我所言非虚。”
“好吧,大人。那您的领地在哪?”
“从伊夫堡出海,跨过海峡的第一个港口,圣母湾。”
“圣母湾是你的封地?天呐……要不是我的腿已经残废了,我几乎要站起来向您致敬。圣母湾可是东方大陆最富庶的港口!”
伯爵礼貌的一低头“只是‘之一’而已,大人。我的父亲克利斯伯爵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和母亲卡蜜拉夫人相依为命。按照东方的传统,贵族去世,他的子嗣就要立刻继承爵位并接管他生前一切职务。大人,您能想象吗?一个六岁的孩子掌管着一座城市,那是多么可笑的事。但我的母亲是位极其坚韧的女性,她辅佐我逐渐控制了局面。但不久以后,她也因忧劳过度而死。”
“伯爵,对此我感到十分难过。”
“感谢您的善良,不过您大可不必。因为这毕竟已经是近半个世纪前的事情了。在那之后,我既是伯爵又是总督,每天不停的处理政事,到了二十岁头上,我厌倦了整天盖章的生活。我把总督的职位交给一名仆人,而我自己带着伯爵的头衔周游世界,快乐的生活。”
“伯爵,请恕我直言:您把总督的位置让给一名仆人,这样做真的妥当吗?也许他会架空您的支持者,觊觎您的产业。”
“大人,您多虑了。也许‘仆人’这个词并不准确,我的手下对我来说更像是私人财产或者奴隶。我有确实的手段来控制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他们胆敢触犯一丝我定下的规矩,会得到比世间任何酷刑还要残忍的惩罚。只要我下令,我的士兵会立刻砍掉自己的手脚、挖出眼睛,而且毫无怨言。”
公爵不置可否,一提到政治,他的精神便好多了,眼中依稀流露出往日的果敢、坚韧和狡猾。
片刻沉默后,他继续问道:“先生,听说您会一种魔法,可以瞬间治愈任何病人?”
萨缪尔伯爵哈哈大笑:“大人,这是无稽之谈,如果真有这种能耐,我母亲就不会病死了。不过对于我而言,中风确实不算什么疑难杂症。您知道吗,在比我们国家还要向东的地方,跨过泰坦平原和众神居住的高山,那里有一个极为富强的帝国,他们的医学才算得上是高明。那里的人把银针插在病人头上,上午还在病床上呻吟的病人下午就可以自己跑到院子里晒太阳了。或者他们会采用一种更简单有效的方法,劈开人头,把里面的有害物质取出来,这样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恐怕这不是真的吧!”
“谁知道呢,大人。传说往往有夸张之处,但也隐藏着真理。就拿您的病情来说,就连克里夫医生这样杰出的人才都会感到束手无策,但于我而言,只需要一个小手术而已。”
“伯爵先生,”莱恩哈特公爵嗫嚅着说“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了。我一直在忍受痛苦,要不是现在的局势如此紧张,我真想让杰拉尔德给我来个痛快。发病的时候我真觉得死亡反而是种恩赐。”
“啊!大人,您领悟了世间真谛,对此我自愧不如。……净顾着寒暄了,我还一点正事没办。大人,”伯爵掏出一个小记事本在上面飞快的写着“我需要桂皮、黍酒、郁金香草、米醋、绿矾、硝石、熟石灰各若干,还有水晶做的烧杯、试管。有的材料价格比较高,但相信就您而言这不成问题。”
“那是自然。”
“我希望克里夫医生亲自督办采买事宜,要知道如果用上了不纯的材料会直接导致整个手术失败。”
“好的,我相信克里夫医生会帮这个忙。”
“还有,大人。当我进行手术的时候,绝不希望有人打扰,这是我个人的怪癖,希望您能成全这个无理的请求。”
“哦,伯爵!对任何医生来讲,他的医疗手段都是专利。即使您不提,也不会有人旁观的。不过您放心——”公爵扭头冲着房门喊道:“杰拉尔德!”
这位战士听到主人的召唤,立刻推门进来。
“等我进行手术那天,你就把守在病房门口。任何人如果胆敢打扰萨缪尔伯爵大人,或是想要偷窥什么的,你都可以格杀勿论。”
“是!”
“还有,这是处方,你先拿着。把它交给克里夫医生,请他采办上面的药品,不可出错。”
“遵命!”杰拉尔德从萨缪尔伯爵手中接过处方,转身离开了房间。
克里夫医生也在走廊里。杰拉尔德把处方递给他,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医生,您仔细瞧瞧这单子,上面有什么古怪吗?”
医生错愕的瞧了他一眼,然后推了推眼镜,审视着处方:“桂皮、黍酒……除了桂皮和绿矾比较贵重,其他都算是普通药材,硝石和熟石灰……这应该是用来消毒的。我的朋友,你为什么这么问?你看出了什么不妥吗?”
杰拉尔德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位伯爵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好吧……虽然人是我请来的,但我也觉得这位伯爵有种让人不安的气质。不过我相信他不会对莱恩哈特大人做什么,说句实话,没有任何一个刺客会蠢到现在刺杀他,再过一个多月他就会被死神带走了。”
“说得对,也许是我多虑了。我们尽快准备吧。”
克里夫医生效率很高,他在两天之内就筹到了所有药材。第三天中午,手术开始了。伊夫堡所有要员都来到病房外。很难说这些人有多么热爱莱恩哈特公爵,但这是个表达忠诚的好机会,所以没有人愿意缺席。
手术进行的很慢。一小时左右的时候,病房里忽然响起了公爵的惨叫,那声音饱含着痛苦与绝望,让人毛骨悚然。几个官员想冲进去一探究竟,但被杰拉尔德用坚定的目光制止了。
又过了很久,病房里传出“嗤嗤”的轻响,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钻出病房,久久挥散不去。
在那之后,病房里就再没有任何动静了。
直到夕阳西下,暮霭笼罩着伊夫堡。正当仆人们开始准备灯火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萨缪尔伯爵出现在门口,他的白大褂上染满鲜血,夕阳在他背后的窗户里挣扎着发出最后的光亮。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他宣判。只见伯爵嘴角微微牵动一下,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即说道:“手术很成功,莱恩哈特大人永远摆脱中风这种疾病了。”
人们楞住了,但马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他们高呼着萨缪尔伯爵的名字,把帽子直接扔到天花板上。
这时伯爵礼貌的一侧身,莱恩哈特公爵居然走了出来。
这就更出乎人们意料了,因为公爵的腿已经在上次病发的时候已然残废。他看起来形销骨立,脸色青紫,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连脖子上也戴了一条围巾。
公爵在人们错愕的目光中开了口:“我的病被彻底治好了,天佑帝国,天佑伊夫堡!”
人们再一次欢呼起来“天佑帝国!天佑伊夫堡!”
克里夫医生却和杰拉尔德对视了一眼。公爵的语调艰涩难听,好像牙牙学语的孩子。而这种语调他们仿佛在哪里听过。
公爵摆摆手,人们渐渐止住欢呼。公爵此刻面无表情,目光冰冷,他继续说:“我所有的僚属都在吗?”
杰拉尔德回答道:“大人,主事官员全部在场。”
“很好,我有要事宣布。”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刚刚康复的公爵要做出什么重大决定。
只有杰拉尔德关心公爵的身体,他低声说:“大人,您尚需要休息,政事可以等您养足精神再说……”
公爵摇摇头“无妨。粮秣官何在?”
粮秣官忙不迭的挤出人群道:“大人,粮秣官在此。”他十分庆幸抵自己没有早退。
“很好,我命你秣马厉兵,立即调动十日军粮分发诸将士,不得有误。”
“是,大人!”
“财政官!”
“下官在此!”
“命你清点账册和武器库存,准备军饷,随时等待调动。”
“遵命!”
“治安官!”
“在!”
“命你加强城防,调动人马日夜巡逻,有疑似联邦军奸细者可以不必通报,立刻缉拿。现在马上去办。”
“是!”
“杰拉尔德!”
杰拉尔德迟疑了一下,但随即答道:“属下在此!”
“命你整顿军马,将所有骑兵编为一队,步兵编为三队。弓箭手、弩兵混入步兵编制,工程兵按攻城、后勤编为两队。全军甲不离身,随时待命。”
“遵命,大人!”
“其余官员各司其职,不得擅离岗位,违令者按军法论处。”
公爵扫视人群,人们感受不到一点目光里的温度。他顿了顿,提高音量道:“我宣布,伊夫堡向联邦宣战!”
官员们全部震惊了,短暂的平静后,武官拔出佩剑,大声欢呼起来,文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到这儿,克里夫医生如坠冰窖。他本是为阻止战争而来,但哪知道却不期唤醒了战争。人们欢呼着、议论着,只有杰拉尔德沮丧的低着头。这一切在医生看来好像做梦一样。
他结结巴巴的问公爵:“大人……要打仗了吗?”
公爵回答道:“是的,先生。”
一旁的杰拉尔德赶紧用眼神制止他,然而医生视而不见。
“大人,您不能……我的意思是,请求您,不要妄动刀兵。您想想百姓吧,他们过得够苦的了。您还记得克里斯汀堡战役吗,死了多少人啊!公爵,就当我求您了。还有,我国和联邦还有协议,您擅自用兵,皇帝也会怪罪的……”
“放肆!”公爵斩钉截铁的止住了克里夫的话“医生,您救过我,我很感激。我可以把您刚才的话当做一句戏言。不过,请你立即离开。这是军事会议,外人不应参与。”
杰拉尔德向医生连连摇头,他恨不得立即堵住医生的嘴。再说下去,恐怕医生真的会触怒公爵。
但医生心头涌上一股热血,他大声说:“大人,我不走,我再次恳请您收回成命!”
公爵冷冷的一摆手道:“守卫!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人投入地牢,让他到那里清醒去吧。”
杰拉尔德慌忙求情:“大人,克里夫医生只是个不懂政治的平民,还请您看在……”
公爵转头凝视着他:“怎么,你也要抗命吗?”
杰拉尔德满头大汗“属下不敢!”
这时,克里夫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我的朋友。我去就是了。”
两名守卫走了过来,他们敬重医生的为人,没有架起他的胳膊,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医生颓然摇摇头,准备跟着守卫离开。
但就在这时,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猛地一回头。
只见一道阴森的目光一直盯住他后背,这是萨缪尔伯爵的目光。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就像划破乌云的闪电那样短暂;但医生确实捕捉到了那束目光。那目光里居然包含着邪恶与阴谋得逞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