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令她意外的是,面还没煮好,本该睡了的苏蕊从楼上下来,看见她还嘘寒问暖了几句。
虽是亲母女,但对两人来说,中间隔着于明月跟于小卉,到家谢家快一个月的苏黎跟苏蕊相处得像是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苏黎对她有问必答,态度却干巴巴的,实在亲近不起来。
苏蕊也觉得尴尬,跟苏黎相处起来很不自在,于明月搬出去住,苏黎又不冷不热的,心里便也没了亲近的心思,反正只要人在谢家,好好养着,关系处不处得好也没什么要紧的。
她说服了自己,又恢复到平常的语气,拿出一只漂亮的首饰盒:“这是你白姨婆送给你的礼物,经过她的手可都是好东西,往后记得随身佩戴,别弄丢了。”
苏黎接过来打开,是一串红宝石手链。
她视线扫过苏蕊白皙修长的脖颈,看起来和对方脖子上的项链是同款。
是借运势的法器。
白姨婆么,苏黎唇角微勾。
取出手链戴上,银色的链,鲜红的宝石,和雪白的皮肤对比鲜明,的确好看。
她手指抚过,轻轻一捏,一大五小宝石碎钻上附着的微型借势阵法便消弭于无形,法器也真正变成了单纯的装饰物。
前世自己什么都不懂也就罢了,这一次想要借势可没那么简单。
见苏黎收下,苏蕊不再逗留,随意嘱咐苏黎早点睡后径自转身上楼,在看不到苏黎的楼梯口,右手轻轻摩挲了两下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
却不晓得项链上和手链息息相关的聚势阵法在苏黎出手捏碎借势阵法时已经被破了。
苏黎吃完牛肉面,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
她取出一套卷子做到十一点,洗漱完回来准备睡觉时忽觉不对,碧落坠子贴紧皮肤蠢蠢欲动,周遭温度骤降,墙壁和地面都凝了层晶莹的白霜。
阳台上,浑身罩在黑袍里的家伙携着一身来自黄泉尽头的冷意,仿佛连空气都被冻住了。
苏黎有些意外:“……持印使?”
冥界掌控整个世界的轮回,使者数以百万计,其中持印使地位崇高,仅有十一人。
前世从千水湖底把她接到冥界的也是持印使。
苏黎都不晓得自己面子为什么这么大,动不动就跟持印使面对面——要知道,这些持印使被冥神加封,堪比半神,少说也活了上千年了。
“大人,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持印使恭敬地冲苏黎躬身,随手取下身上的罩袍,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来,满含笑意地望着她。
罩袍下穿的居然是剪裁得体的黑西装,也是蛮潮的。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熟稔,但苏黎确定即使加上前世当人当鬼的二十八个年头,自己也不认识他。
苏黎觉得自己总算捞到个知道内情的。
“过得还行吧,”她斟酌道,“不过……听你的语气,我们认识吗?”
持印使表情有一瞬的错愕,视线落在她脖颈间的碧落挂坠上,毫不迟疑地回答:“大人不认得我?碧落认主,鬼门应召,封印应该解除了才对?”
什么封印解除?魔法少女变身吗?
苏黎摇头,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碧落坠子:“原来你也认识这家伙。我之前就很奇怪了,我和冥界有关系吗?你们一个两个都喊我大人,还怪传统的。”
持印使:“大人和冥界的关系我也不知道,毕竟早在我成为冥使之前,大人就已经是大人了。”
碧落悄悄冒头:“主人你就不要好奇啦,再过两年记忆解封就什么都知道了,冥界使者不知道你的身份的,就算知道也不敢说。”
“为什么?”
“因为会被雷劈。”
苏黎:???
碧落晃了晃:“我也不能说,照样会被劈的。”
口气颇有点心有余悸的样子。
苏黎心情复杂,想了想还是暂且抛到脑后:“不问就不问吧。”她抬头重新看向持印使,“你特地来找我,是之前我托你帮我查的事有结果了?”
持印使点头:“大人询问的那个护士,在生死节上找不到记录,死后没有入冥界,也没有流连人世,而是凭空消失了。”
说到这里,他表情分外凝重。
生死节是冥界掌控这方世界轮回的核心,这东西没有规定谁何时生何时死,但万物生灵只要在这世上活着,出生和消亡都是同步记录的。
哪怕死后没有被冥界接受,生死节上也查得到去处。
即便是前世修成鬼仙脱出轮回的苏黎,名字也照样写在上面,只不过种族变了而已。
否则执掌生死节的持节使也不会有轻易不得出冥界的禁令。
千万年来从无例外。
苏黎若有所思道:“看你的表情,好像还不止这样?”
持印使说:“还有就是大人提及出生之时的车祸,引发事故的司机和护士一样,也找不到记录。”
造成当年苏黎和于明月人生错位的原因就是两件事。
一是车祸將八杆子打不着的豪门太太苏蕊和跟随丈夫到虞市打工赚钱的于小卉绑到了一起。
苏黎足月出生,于明月早产。
二是护士刻意调换,到死都没说出指使她的人是谁。
“看来是冲着我来的,连生死节都可以骗过去,对方本事不小。”
苏黎脑海里想起回谢家前那次谈判。
明明是一手促成自己回归谢家的人,在场时全程一个字都没说过,此时回忆当时的场景,苏外婆,谢华安,苏蕊,谢明晨以及于明月都褪了颜色。
红宝石手链还挂在手腕上,脑海里清晰浮现白姨婆的那双眼睛。
薄凉,审视,高高在上,漫不经心。
她是有修为在身的风水师,真正的玄门中人,也是嫌疑最大的人。
唯一让苏黎疑惑的是,如果是她做的,那十六年前大费周章把自己换走,十六年后又故意让谢家把自己找回来,她到底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