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满世界的血。
殷红黏稠的液体仿佛炽热的岩浆,铺天盖地将视线所及的一切东西全部淹没,雪璎大睁着眼睛,窒息的感觉重新袭来,钳制在她喉间的大手仿佛从来没有松开过,一直紧紧扼住她的脖颈。
耳边是男人绝望的求饶,还有蕴含着无限惊恐的尖叫,一声声一字字都仿佛泣血:“不要杀我,救我,救救我——!”
血液供养的火焰在燃烧,一点点舔舐着她的躯体,雪璎张了张口,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就倒下了。
法斯莉娅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抹去了飞溅在脸颊上的一串血珠。
殷红在狼族眼下洇开,让她冷白的肌肤添了一抹血色,倒映在死不瞑目的男人大睁着的瞳孔中。
“你为什么要杀他……”雪璎艰难地开口,嗓音干涩。
“我想杀就杀了。”狼族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杀.人不需要理由。”
雪璎闭着眼摇头,眼角沁出水汽:“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小璎,小璎!醒醒!”
雪璎从睡梦中被推醒,她迷茫地睁开眼,看见母亲忧虑的脸。
“阿妈……?”她喊了雪月一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又干又涩,还带着些肿胀的疼痛。
“你烧了一下午了。”雪月心疼地拢了拢她的毛发,“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想到梦里的场景,雪璎垂下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今天中午帝姬就把你送回来了,当时你已经开始发烧了。”雪月取了水杯,一点点地喂给雪璎,“她说你在学校生病发烧,兰桑殿下托她把你送回来。”
兔族人当然都知道不是这样的,但也不能多问法斯莉娅,只能等雪璎醒了问她怎么回事。
“帝姬带你干什么去了?”雪月问她,“医师说你不是单纯的生长发烧,更像是受了惊的应激反应。”
她今天上午确实受惊不小,雪璎想起突然就被杀死的男人,梦中手染鲜血的狼族,再看着眼前的母亲,面对亲近的人,本来有些平复的惊惧和委屈又翻涌起来。
“我们,我们走在街上,有人想欺负我。”雪璎抽了抽鼻子,“那个人掐我脖子,他好像要杀我。”
说到这里她也很委屈,她就是好好地站在那里,为什么那个人突然就要来伤害她?
自从离开族地来到塞勒涅,她好像总是遇到生命危险。
雪月脸色变了,她以为雪璎是因此受惊:“帝姬呢?就这么看着你被欺负?”
“她没有,她来救我了。”雪璎摇头,“她把那个人杀了。”
她说到这里,有些绷不住了,钻进雪月怀里哇地哭出来:“那个人因为我死掉了……!”
兔族人都不是好战的类型,她从小又被带得很娇,连流血都没见过太多,今天猝不及防看到法斯莉娅轻描淡写地就杀死了一个人,这个人的死亡还和她脱不开干系,其中的震动根本无法言喻。
听闻法斯莉娅救了雪璎,雪月反倒松了口气,安慰地亲亲她:“你没事就好。”
雪璎眼泪汪汪:“可是有人因为我死了!”
“不是因为你,宝贝。”雪月仔细一想,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总有一些利欲熏心的人,会觊觎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小兔子,“那个人死了,是因为他自己的贪婪。”
“如果他不先来欺负你,他也不会死,对不对?”
雪璎看着母亲,半晌,艰难地点点头。
“阿妈知道,死人很可怕,我第一次看到杀人的时候也做了好几天的噩梦。”雪月把小兔子抱在怀里,“可是你早晚要知道,这个世界其实就是这样的。”
兔族族地内的和平与安稳,这些雪璎习以为常的东西,其实是草原上最珍贵的宝贝。
真正的草原,不止是野外的危机四伏,也有充斥着文明世界的压迫和杀戮。
雪璎又在母亲怀里哭了一轮,她觉得自己这两天简直要变成一个哭包——之前她觉得自己很坚强的,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总是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小兔子把眼泪擦干净,告诉自己以后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了。
雪月看着女儿情绪平复下来,想了半天,还是叫了她一声:“小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