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燕立刻缩回手往前面的草药摊子去了，那里围了一堆人。

她向来喜欢热闹，立刻往人群里钻。

因为从小吃的不好，加上长期超负荷的体力劳动陈燕身形瘦小，轻松容易便钻进了人群里。

原来里面有一个男人穿着毛衣，外头还套着锃亮的皮衣，鞋子也是大头皮鞋，胳膊上夹着一个大大的皮包，脸上还戴着一副黑墨眼镜。

陈燕家里连点灯都是这两年才拉通的，她哪见过这种装扮，立刻被这人吸引得目不转睛。

看了一会儿陈燕终于知道，原来这个人是个草药商贩。他从这里收草药，然后拿到昆明等地销售。

陈燕看着他和这些卖草药的农户天南海北的吹牛，吹着吹着就把价格给砍下来了，而且他是及懂草药的，一眼就分辨得出草药，以次充好的药材在他这里根本过不了关。后来那人拿出一大扎钱来付款，陈燕更是觉得这一定是个不得了的人。

她忍不住问他“你怎么有那么多钱？”

陈燕是个机灵鬼，胆子又大，那人也是本地人，不免多和她说了几句。

“小姑娘，这钱当然是我买草药赚的了。我打小学习就不好，后来工作也不行，只好下海经商了。每天到寨子里收草药，拿到昆明的中药材市场卖。这两年行情好，你看看我，大皮鞋，大皮衣的。等今年再赚点钱我还打算买个大哥大呢。你知道大哥大吗？就是电话，你在这儿，我在昆明，只要有大哥大我们就能打电话了。”

他看陈燕一脸懵就笑道“算了，你肯定不明白。以后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陈燕又问他“昆明在哪里？是不是去昆明就能赚到很多钱，想你这样，穿皮鞋，戴眼镜！”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昆明啊！昆明在很远的地方，但是坐火车可以去到昆明的。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赚到钱。昆明……你就当它是一个大大的寨子吧！寨子里的人有汽车，自行车，还有大哥大。”

“那等我弟弟妹妹再大点，我也要去昆明，赚钱给他们念书。我爸说了，念书就会有好的出路了。”陈燕的眼睛里发出光芒来，她看着那个皮衣男人，仿佛看到了希望。

“那你要好好加油了！鲁迅先生说，世上本无路，走多了也就成了路。我也是村里长大的孩子，也和你一样穿着磨破了脚的草鞋走过了千万座山。现在我也一点点好起来了。”

他拍拍陈燕的脑袋瓜“抬头挺胸，农村的孩子也要挺直了脊背，也要努力奋斗改变命运！加油！”

陈燕笑笑冲他点头“我知道了！”

她还得赶回家，所以得赶快去舅舅家借米，那人本想再和她说两句，但她扛着扁担啐了句“呀，时间来不及了！”就跑得只看得见背影了。

很多年后，陈燕已经为人母了，她在报纸上看到报道，原来那个人叫“阮鸿献”现在是一个连锁药店的老板。

舅舅们因为离他们远，所以平时也不大相见。

她刚没了爹，现在连饭也吃不上了倒是可怜她的。

每家借了她一担子米或玉米面，还找了牛车送她回来，这才度过了那窘迫的198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