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看见了，还看得清清楚楚。
许亦北还没开口，另外三个人从巷子里走了出来，杜辉一出来就去扶车，大华跟他后面，抢话说：“看见又怎么了，你是木婉清吗，被看见了还要跟人家结婚？”
应行“啧”一声，回头看大华：“真能胡扯，你们可以走了。”
大华弯腰拖起那只快烂的垃圾桶，转头问：“这就叫我们走了？”
应行不耐烦：“走，事儿完了，随便去哪儿嗨去。”
程刚去给大华搭手，一边说：“哪能这么过河拆桥，我们来了才多久？连一口水都还没喝。”
“别喝了，”应行说：“过会儿我舅舅舅妈该回来了。”
程刚一听，帮着大华把垃圾桶拖到位，拍两下手上的灰：“那算了，走吧，反正店也给你守好了。”
大华跟他后面要走，又特地朝许亦北摇一下手：“走了啊同班同学，下次有缘再见。”
许亦北看他一眼，这俩黑白无常临走还帮杜辉扶了两辆车，三个人就像是来帮忙打扫战场的。
应行转头要进店里，看一眼许亦北，想了起来，先把两条衣袖拉了下来，还扯了两下，一直盖到手腕：“怎么啊，被吓到了？”
许亦北眼光动一下，说吓到还不如说震撼，一个高中生有这样一双花臂还真没见过。他说：“贴的吧？”
应行停在门口，看他。
许亦北的眼神从他胳膊转到他脸上：“高中不让纹身，敢这样的早就被学校开除了。”
应行笑了下，转身进门：“你说是就是吧。”
许亦北又皱眉，这意思明摆着就承认是真纹的了。
应行去了柜台后面，把他那台电脑打开了：“行了，现在给你修。”
许亦北在门口站了一下，才重新走回去，就在柜台外面的凳子上坐下了，过了一会儿，往他身上看一眼，他两条手臂遮得严严实实，又跟平时一样了，好像刚才那一架也根本就没打过。
杜辉垂头丧气地从外面进来：“我可怜的小破车又添了新伤，心凉了。”
应行头也不抬地说：“给你拨一笔修车费总行了。”
“行！那还有什么话说！”杜辉立马不沮丧了，过来问他：“你没吃亏？”
“吃什么亏，出去就先把那带头的弄趴了，其他几个都软了。”应行手上按两下键盘。
“操，牛逼还是你牛逼，那几个人我看着都怵。”杜辉说着扭头去看许亦北，嘲讽地问：“你刚才其实吓死了吧！”
“你看我死了吗？”许亦北反呛。
杜辉：“……”
应行抬头看他一眼，扯一下嘴角，又继续埋头摆弄他电脑。
杜辉跟许亦北就是犯冲，觉得站他旁边都不舒服，转头又出去了，边出去边嘀咕：“拽什么……”
许亦北没理他，垂眼往柜台里看看时间，修表的地方最不缺表，玻璃柜台里面摆了各种各样的表，随便扫一眼，自己出来了差不多快两个小时。
时间不长，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倒是都占了。
忽然大腿侧一麻，是他兜里的手机震了。许亦北摸出来，看见是他妈发过来的，不自觉就抿住了嘴。
--还要在外面待多久？马上回来！
才两个小时，许亦北想，放风都比这久。
应行刚好检查完一遍，估计要拆机，抬头说：“今天可能修不好。”
许亦北站了起来：“随便，那就修好了再给我，我先走了。”
应行打量他脸，觉得他不太对劲儿，忽然拎着电脑过来，看着像是很想修好，实际上好像又根本不在意，说扔就扔他这儿了：“你真是来修电脑的？”
许亦北都要走了，停一下：“那不然？”
“我知道还问你？”
许亦北环顾店里一圈儿，又朝他胳膊扫一眼：“不是来修电脑的，还是来欣赏你打架的吗？”说完扭头出去了。
应行挑眉，没法反驳，他今天事儿多，还全被他看见了。
许亦北走到外面，杜辉正蹲店门外面玩儿手机，看他出来斜着瞥他一眼，不乐意搭理。
许亦北也不想跟他废话，走去路上叫车。
车刚来，店门口的杜辉忽然大声说：“舅舅好，我来找应行写作业的。”
许亦北回头看，店门口刚走过来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挽着个中年女人，另一只手里拎着几只中药包。
中年男人对杜辉说：“你还会来找他写作业？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应行紧跟着就走了出来，看一眼路边打车的许亦北，转头问男人：“舅妈好点儿了吧？”
“她嫌中医院的味道重，人没事儿，反正回来吃药就行了。”
许亦北明白他们的关系了，这肯定就是他舅舅，女人是他舅妈，回头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要开走的时候，他又往店门口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应行去扶他舅妈的胳膊，和他舅舅一左一右把人带进了店里，边走边跟他舅妈说着话，脚步都放慢了，看起来特别有耐心。
许亦北收回目光，靠在车座上，想了一下，前面打架的时候露着那一双大花臂，出格的没边儿了，跟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车开了有半个小时，在别墅区外面停下。
许亦北空着手回到家。
方令仪就站在楼梯那儿，像是就等着他回来似的：“到现在才回来，你们学校没有作业写？”
许亦北抬脚上楼：“我现在去写。”
“还是对自己太放松了。”方令仪补一句。
许亦北停下来，握着扶手，忽然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她看自己怎么都不对，自己憋在这儿难受，但也不能每晚都找借口跑出去不回来，想了想，回头说：“你看这样行吗？”
方令仪站下面仰头看他。
“就要开学了，高三学习忙，我还是住校吧。”许亦北停一下，说：“明天就去。”
方令仪说：“有家在这儿你住校干什么？”
“专心学习，不是你让我考个重点大学的吗？”
方令仪沉下脸：“你住校了，肯定又跟以前一样了。”
“离得这么近，我以后在学校里怎么样你肯定也一清二楚。”许亦北继续上楼：“就这么说吧。”
方令仪没接话，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正脸色还是不好。
许亦北回房，一秒都没耽搁，从衣柜里找出只行李箱，往床上一放，就收拾东西。
这样也好，他跟他妈关系太僵了，还不如跟以前一样保持距离，她好受，自己也好受。
就这么决定了，他要去住校。
第二天早上，还没到七点，刘姨来敲门了。
“北北？起了吗？”
许亦北早起了，洗漱完了，东西也都收拾好了，拉开门，脚边就放着那只行李箱。
刘姨看见了，很惊讶：“你还真要去住校啊？我昨晚听见，以为就是随口说说呢。”
“真的。”许亦北拎着箱子出去，边走边说：“等我妈起来了，你再跟她说吧，好好说，也别让她生气。”
“明明心疼你妈还去住什么校……”刘姨跟在后面，念念叨叨，一直跟到门口：“那你好歹也准备好了再去，这么急，要是缺什么少什么可怎么办啊？”
许亦北打开门：“离得也不远，不是随时都能回来吗？”
刘姨叹气：“你这孩子，就是自己的主意太大了，在学校里吃了亏可怎么办啊。”
许亦北走了出去：“放心，没人能让我吃亏。”
到了学校也还早，教学楼上也就三三两两的人。
许亦北拖着行李箱到了樊文德的办公室外面，刚好听见丁广目在跟樊文德讨论这次抽考的成绩，没几句话，就说到了他身上。
丁广目说：“许亦北一个从外地转回来的，没想到语文考得真不错，我都惊喜了。”
“快别说了你，”樊文德接话：“我胸口都闷了。”
“你也别这么堵得慌，好好抓一抓他数学不就上来了吗？”
“说得轻巧，你不知道看到他前面几科分儿的时候，我连他考什么名牌大学都开始规划了，看到数学差点儿没一下厥过去。”
“我得查学生去了，你别真厥过去。”丁广目拿着备课笔记走出办公室，看见了许亦北：“来得正好，正说你呢，赶紧安慰安慰你们班主任去。”
樊文德在里面伸头看了一眼，也看到了他，立马招手：“来，许亦北，我再跟你说说那互帮互助的事儿。”
许亦北走进去说：“我来是想办个住校。”
樊文德看看他：“你不是本地人吗？”
许亦北想了一下，得让他没法拒绝：“我觉得住校后就能多出时间好好学数学。”
樊文德看他行李箱都拖来了，眼神都亮了：“你还挺有决心啊，那太好了，你能这么想，我肯定支持你。”说着拉开抽屉，三两下找出宿舍表，翻了翻，忽然又拧了眉，“还挺不巧的，咱们班目前的宿舍都住满了，其他班的也没空的，我也不可能把你安排去和高一高二的住，要不然就只能再申请个新宿舍，但怎么着也不能让你一个人住一间。”
“可以，”许亦北说：“我可以出整个宿舍的钱。”
樊文德摇摇头：“那不行，你家里条件再好也不能搞特殊待遇，这不合学校规定。”
许亦北说：“我东西都带来了，也跟家里放过话了，你要不让我住，我数学更学不下去了。”
“别，你别这么想，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樊文德拧着眉心，真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看了看许亦北，点点头：“行，马上开学了，班上说不定有别人也要住校，我来安排一下，一起申请一间新的，你先去安心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