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上燕燕莺歌,内里灯火通明,烛光摇曳。乐师演奏着御游,歌者配合着乐师吟唱,粗布衣的小童穿梭在每个楼层,拿着托盘接过客人们的赏钱。
姿容美艳的游女陪伴贵人身边,时而斟酒,时而小心陪笑。
浓烈的脂粉香富贵又奢靡,这是属于上位者的盛宴。
即使世间灾祸不断,平民为了生存匍匐前行,对一些人来说,每日最大的烦恼只是如何排解日常的乏味。
黑发的贵公子在小厮的带领下缓缓踏着阶梯,余光将船内的纸醉金迷尽收眼底,镶着细碎珠宝雕刻精细的扇柄轻轻拍打着手心。浓密的眼睫眨眼时掠过脸颊,在清秀出尘的脸上留下小小阴影,嘴角的弧度浅淡且漫不经心,与周围奢靡至极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跟随侍者走上一层又一层,最后在顶楼入口时侍者侧过身弯腰行礼。
“大人,到了。”
男人轻轻颔首,从袖中取出几枚金币放在侍者手心。
“辛苦了。”
“多谢大人赏赐。”侍者心中的欣喜几乎无法掩饰,面上越发恭敬,在男人的应允后缓缓退下楼梯。
较之下方的喧闹,顶层显得格外幽静,连守卫的人在巡逻时也是放轻脚步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害怕惊扰到房间里的贵客。
八角灯笼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每一个灯笼上都绘制着不同的图案,绮丽又明艳,每扇门扉上也刻画着浓墨重彩的妖怪浮世绘,似乎想将人引入一个光怪陆离且绚烂又妖异的世界。
男子步履悠闲,缓步走到最深处的房间门口,轻轻扣响。
“叩叩——”
“进来。”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从里面传来,男人挑了下眉,嘴角笑意浓了些许,拉开绘制着百百目的障子门,走进房间。
他撩开薄纱轻罩的布帘,一路走到房间里面。
靠窗的位置,存在感极强的樱发男人在窗台撑着下颚,姿势豪放地靠墙而坐,男人笑着走过去。
“心情不错?”他问道,随后屈膝坐在那人对面不远处的蒲团上,看起来十分贵重的桧扇被随手放在身侧。
两面宿傩鼻中发出轻哼,没回答对方的问题,视线未曾分给对方一丁点,望着窗外,语气稍显不虞地说道。“你迟到了。”
“加茂羂索。”
被称为加茂羂索的男人耸了耸肩,颇有几分无奈地说道:“没办法,家里的小少爷太闹腾。”他的目光在房间里随意看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身影,面上多了些许好奇地问道:“里梅呢?他不是一直跟在你身边吗?”
“我让他帮我看着猫。”两面宿傩随口回答,伸展着长腿然后屈起,手臂放在膝盖上,靠着墙面目光倾斜,城镇的轮廓在视野中逐渐缩小。
“猫?”男人眼睛睁大了些许,语气止不住地诧异。“你居然养宠物了?”
加茂羂索上下打量着两面宿傩,口中不停‘啧啧啧’发出感叹,狭长地眸子微眯,周身出尘的气质散去,像是暗处伺机而动不怀好意的狡狐。
“倒是没想到,鬼神也会像凡人一样饲养那种柔弱的东西,这就是你好不容易找到的新乐趣?”
两面宿傩斜睨了他一眼,“没事就滚。”
“可怕。”加茂羂索抬起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在两面宿傩收回视线后放下手慢悠悠地说道:“极楽狱教的情报,找到了。”
瞬间爆发的恐怖咒力一瞬间席卷整个房间,装饰豪华的房间如同被狂风拍打,悬挂的布帘不断起伏摇摆,插着贵重花卉的花瓶表面出现裂纹。
加茂羂索噙着笑,在咒力掀起的气流中坐得稳当,好似那刮骨般扑面而来地咒力如春风拂面,手指轻拢着耳畔被吹乱的发丝,撩到耳后。
狂暴的咒力一下收束干净不留一点痕迹,屋内恢复平静。从加茂羂索进屋到现在,两面宿傩的目光才真正意义上确确实实地落在对方身上。
“说说看。”凶兽收敛了自身的戾气,面上甚至多出几分发自内心地笑意,一双象征着不详的眼睛暗色流转,凝聚成浓稠阴郁的漩涡。
窗外,起风了。
天空碧蓝如洗,大海平静辽阔,掠过的风在海面荡起波澜,而海面下翻滚着汹涌波涛,仿佛随时等待着将岸上的人拍落,一同坠入深海。
……
松板城,一番町。
仓皇的居民们因为骚乱似乎已经停止而渐渐恢复秩序,但经过口耳相传,知道了港口附近发生的怪事,此时的居民们也不敢继续在外逗留,心有余悸地收拾东西匆忙回家。
还未日落,整个城镇的门窗就关闭了大半。
一个人影在房顶之间快速跳跃,身上的外套破破烂烂血迹斑斑,兜帽始终倔强地戴在头顶。
【030,目标现在在哪?】
【是!目标乘坐的船已经出了港口向北航行,途中会经过城市北面的峡谷,估算行驶时间大概只有……十分钟。】
嘁。
神代弥生在心底啐了一口,脚下一转,从屋檐落下,速度极快的攀爬到附近的荒山,沿路留下点点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