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祈!”道观边的小林子里,一个3岁左右穿着藕色小短褂,青色灯笼裤的小女娃儿蹲在大树边低头拨弄着一根草棍子。
一个女子走到她身边把她抱了起来,“阿祈,别玩了,要给你爹拜寿了。”
“爹说不要见客人。”小娃儿奶声奶气地说着,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小眼睛滴溜看着地上团着米粒的黑蚂蚁。
“今天这位你要见一下,你得记住他们,他们可坏了,你以后和他们打交道可要小心。”女子说着,表情有些愤愤。
小娃儿仰着小脑袋疑惑想了一下,转头问:“小师姐,为什么要去见坏人。”
小师姐被问得一愣,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小女娃被抱回庄子里,换上了喜庆的红色绣花缎面褂子,穿上小裙子的女娃除了瘦弱些,收拾一番也有些小小姐的模样。
她还没有桌子高,站在桌子边好奇地四处望着。
今天并不热闹,父亲的客人只有一位,小娃儿注意到那位客人的家眷中也有一个没有桌面高的女娃儿。
她穿着一身银白色缎面裙子,绣着银线,外面罩着雾白的纱衣,漂亮的模样儿,灵动的眼睛,看着像是画里幻化出的小仙童。
阿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土里土气。
饭桌上两位长辈正喝着酒,气愤地说着山外面的事。
什么洋人,什么打战,阿祈听不懂,她又看了一眼对面白团子一样的小女娃,小声问旁边的小师姐。
“小师姐,我能和她一起玩吗?”
小师姐警惕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客人,小声说:“不行,他们是坏人。”
阿祈巴巴又看了对面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对面女娃这时也看了她一眼,昂的高高的小脑袋扭到一边,目光很快转开,那高傲的模样看来很不喜欢她。
阿祈只看到她侧过去的脸,鼓鼓的,像圆圆白白的小馒头。
“叮叮叮!”突然的闹铃声将年青女子从梦中惊醒,她按灭了床头的老式闹钟,看了一眼窗外山头间初升的太阳,她打着哈欠坐在床上发呆。
老旧的木格窗外,正在院子刷牙的许小柒抬起头,嘴角还有一小圈白泡泡。
她看到卧室里发呆惆怅的阿祈,微微皱起了眉头,“阿祈,你不用起来了,我自己去上学。”
“骑车去吗?那么远一身汗,同学又要笑你。”许祈慢慢吞吞说着,手摸到床边叠好的衣服。
那是一套宽松的短褂,现在人喜欢叫它唐装。
平时在家时,许祈喜欢穿这种老款式,但今天要出门,她起身慢慢移到柜子边,从里面拿了一套普通的运动衫。
院子里许小柒着急洗完脸,囫囵嚼着馒头说:“那我骑你的小摩托去。”
“不行,你老师又要说我。”许祈说话间,已经换好衣服慢悠悠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白色运动外套,黑色运动长裤。
她迎着阳光,一张年青的脸,皮肤细腻光滑,沐浴着早晨的太阳,总能染上一点冒尖的朝气。
只是许小柒看着自家老祖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老祖宗最近又清减了,运动服穿在她身上,看起来像是他们穿校服似的宽松肥大。
许祈和许小柒两人一直住在山里,山路不好走,土路蜿蜒,旁人出趟山门不容易,但阿祈骑着小摩托一路看似慢慢悠悠,不出半个钟头居然已经熟练地到了镇上的中学门口。
山路虽难走,走了几百年也就顺了。
许小柒从后座上挪下来,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自家老祖宗。
“阿祈,你准备去哪?”
“嗯……”许祈慢悠悠抬头想了一下,“换机油。”
许小柒看了一眼面前扎眼的摩托车,她原来也不知道这摩托贵。
是学校里男同学看到,偷偷问她,她才知道这摩托车贵得够别人买一辆四轮轿车。
她家老祖宗平日里活得特别节能环保,百年前的一辆自行车还在她家后院里,时不时还能晃晃悠悠地骑出去种菜。
许小柒猜到,这摩托车多半是那只狐狸精送的。
一想到那只一肚子坏水的狐狸精,她崩着一张老成的小脸担心地说:“阿祈,你不会又去城里吧。”
“城里……”许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她,“你考试怎么样?考上附中了吗?要不我们搬到城里吧。”
“搬去城里?不行!”许小柒几乎立即反对,先不提那只会吃人的狐狸精,要让城里人发现她这个活了几百年,还年青水灵的老祖宗,还不把阿祈抓去解剖了。
“放心,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去上学吧。”阿祈像是看穿了她的担心,拍了拍她的肩膀,重新发动了小摩托车。
许小柒哪里能放心,她看着老祖宗单薄的背影,再次皱起了眉头。
“阿祈有心事。”许小柒想起,从她小时侯起,阿祈就一直是一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模样。
下山村许阿婆活到98,眼神混浊沧桑。
可阿祈活了这么久,眼晴依旧是干净清澈,外婆说那是有修行,妈妈说那看透世间的通透。
许小柒觉得,长辈们都看错了,阿祈只是太单纯。
不放心自家单纯老祖宗的许小柒深吸了一口气,借了同学的单车跟了上去。
她暗暗想着,要不故意考砸吧,真要考上城里的附中,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