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谢韫终于展颜，“让人去那些世家家知会一声罢，若府上的哥儿、姐儿不愿来，不必强求。”

“是。”

往日的谢府已只剩下残垣断壁，如今的府宅位置偏僻不说，内院修得定然不如原来的谢府。世家长大的孩子见惯了金碧辉煌的府宅，怕是不情愿来这寒酸的谢府。

不过……

谢韫莫名笑了笑。

怕是不能依他们。

赵侍拽着缰绳改道走了小路，马车便走得顺畅起来，直往谢府去。谢府早得了消息，下人早早就候在门口迎接主人。

马车一停下来，便立即有机灵的小厮过来，趴在地上做脚踏。赵荷掀开帘子，赵侍跳下马车，扶着大人踩着小厮的背下了马车。

谢韫站在门口端看半晌，心道：确实寒酸了。

“走罢。”

于是谢府的下人便拥着谢韫，浩浩汤汤往府内去了。

“先生歇下了么？”谢韫问。

很快便有人答道：“先生已睡下了，大人，他让您明日再去找他呢。”

这句话让不少下人都觉得不妥，但他们见谢韫没任何不悦，便悄悄将愤然咽回了肚子。接着又有人道：“何先生正在院里等着大人。”

“何先生？”谢韫蹙了下眉，偏过头看向说话的那人。

赵侍解释道：“是前日招来的武夫子。”

谢韫这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匆匆拐过长廊，问：“查过么？”

“查过了。”赵侍道，“身世清白。”

谢韫便颔了颔首，道：“那便见上一见。行了，都散了罢。”

“是。”

于是谢府下人做鸟兽状散了，谢韫身后便又只剩下赵侍与赵荷二人。他问道：“问哥儿住哪间院子？”

谢问不便长留在宫中，这里安排妥当之后，谢韫就差人将他送了回来。

赵侍与赵荷二人还未回答，便听见有人道：“问哥儿可知你学了几日，却丝毫没有长进？”

谢问声音中藏着愤愤和倔强，道：“学生不知，还请先生指点。”

赵荷张了张嘴，却被谢韫抬起手制止。他循着声音走到院门口，恰好能看见与谢问说话那人的背影。谢韫瞧了半晌，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何先生负手而立，身形颀长，发觉身后的动静转过身，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来，屋内灯光倾泻在他的脸侧泛着冷白润泽，全然不像个武夫。

谢问先开口：“叔父。”

“想必你就是谢大人。”何先生满面笑意，嗓音温润，“在下何时了。”

谢韫蹙了蹙眉：“姓何？”

“是。”

谢韫扫了眼站在何时了身侧的谢问，不再言语转身离去。赵侍与赵荷快步跟上去，蓦地听见他道：“盯着。”

赵侍与赵荷互相对视一眼，低声道：“是。”

第二日谢府的人便拿了拜帖去世家，那些世家听闻谢府设的书院终于成了，一口便应了下来，原本沉寂的谢府中终于多了孩童的身影，变得鲜活起来。

不少在谢府伺候的老人都十分感慨。

这边进行得顺利，那头却不太顺利了。

为了册立中宫之事，文武百官从未如此团结一致过，与圣上对峙了几乎半个月后后退半步，从立后变为广纳妃嫔，但侧重点仍在册立中宫上。

然圣上不为所动，罚了几位跳得最凶的大臣。但这些臣子就像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始终不松口。

到了后来，他们几乎将全部的希望都压在了谢韫身上，谢韫每日都去御书房研墨。

“如今只有谢大人才能说得动圣上了。”礼部侍郎说。

彼时天还未亮，午门城楼上的鼓还未敲第二次，谢韫沉默不语被他们围在中间，听他们一言一语道：“大乾皇室子嗣本就单薄，圣上如今膝下无子嗣，后宫妃嫔一无所出，实乃令我等忧心，还请谢大人以江山社稷为重，好生劝劝圣上啊。”

这话说得倒挺微妙。

若谢韫不尽心劝圣上立后纳妃，那便是有私心，是不以江山社稷为重，是大不敬，若真要追究下来，恐怕得脱一层皮。

谢韫一概应道：“一定，一定。”

卯时敲响了第二次钟声，文武百官便肃静散开，飞快排好队列，手执玉笏，依次进入宫门修整片刻，打起精神进入金銮殿。

圣上来得越来越迟，从晾他们一刻钟演变成了一个时辰，倒是苦了谢韫，跟着他们一起受罪。

这日圣上照旧来得迟，处理了政务，还未来得及退朝，金銮殿内便哗啦跪下一大片臣子，齐声高呼：“请圣上册立中宫，广纳妃嫔！”

每日都得闹这么一次，圣上揉了揉眉心，轻车熟路晾着他们。

“臣曾听闻圣上已有心仪之人，”突然有臣子道，“圣上何不立她为后？”

谢韫闻声望了过去，认出了说话的是李少保。

这李少保向来铁齿铜牙，直言快语，常令圣上头疼。

前些日子宫里确实有过这样的传闻，但近些日已销声匿迹，不知这李少保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竟直接说了出来。

圣上大刀阔斧倚着龙椅，撑着下颔不明意味地笑了笑，道：“立他为后？”

众臣心里一喜，以为圣上终于要松口，正欲趁热打铁时，又听圣上道：“既要立他为后，不如直接问问他本人心里如何想。”

百官不明所以，唯独谢韫眉心跳得十分厉害。

下一刻便听圣上道：“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