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看着平安无事的儿子大大松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她也知道自己实在有些急迫了,这么一想后背就出了一层冷汗。 “多谢翁主救了彘儿一命。”王夫人一脸虚惊之后的苍白,眼神感激。 陈娇不及说话,馆陶长公主便笑着说:“他们是表姐弟,阿娇救人是应当的,夫人莫要太过客套。只是孩子还是应该和亲生母亲在一处,若不然不说冷着了热着了,发生意外做母亲的还不知道,可不要让陛下发怒?” 这番话语里暗藏着对王夫人为母失职的责备,在场的几个大人都听在耳中。 此时一个十皇子还不足以令馆陶长公主看在眼中,她更不愿意让这个小孩子扰了女儿的清净。 窦太后对王夫人尚且有几分爱惜,便拍了拍女儿的手,“阿嫖说的也是在理,彘儿留在老太婆这里是你一片孝心,又心疼阿娇在宫里寂寞。然幼子还是在母亲身边的好些,下人仆从再怎么尽心还是不如血脉相连的母亲。” “便等彘儿长大些,一定让他时常来母亲这里尽孝,到时候能走会跑了也正好可以陪伴翁主。”王夫人说。 这句话说过了,事情便是已经定下了,王夫人从侍女手中抱过自己的孩子。 彘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的看了王夫人两眼,很快又偏头向四周搜寻,婴儿记忆力有限,看着她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王夫人无声叹了口气,摸了摸孩子的头,心里又一瞬间的伤感,又很快平复了。她肯把彘儿放在阿娇翁主那里无非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尚不记事,四岁的阿娇翁主已经能体悟一些感情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是从小时候培养出来的亲密。 陈娇并没有过多的注意王夫人是何种神态与心情,因为她尚且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按理来说丢了一个麻烦她应该感到快乐的。 但这一切都水到渠成,反而没什么惊喜感,甚至心跳也如平常一般不快不慢。 窦太后的宫殿里有一种十分清淡怡人的熏香味道,像是浸润在木石之中缓缓散发出来的,像是温暖的花香。 陈娇穿着一身浅粉色的衣服,这些衣物颜色都是馆陶公主帮忙选的,她一直觉得小女孩是春日刚刚结出来的花苞与嫩叶,是以若选红粉必定是如春日花瓣最嫩的一点颜色,选绿色则如柳枝新生发出来的嫩芽一样清新动人的色泽。 在这一室或是深沉或是华丽或是素淡的颜色里她这一身娇嫩格外显眼,像是一株亭亭稚嫩的幼小花枝一般俏生生的立在那儿,不管是什么人一眼扫过注意力必定会多停两刻钟。 彘儿在王夫人怀里很乖,但是他的头和眼睛却不老实的乱转,没费什么力气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小婴儿挥舞着手,踢着腿,嘴里啊啊呀呀的叫。 小孩子嘛,都会哭闹,大人不奇怪,只要不过分也不会让人太烦躁。但这里是窦太后的地方,王夫人拍了两下儿子的后背,向闲坐在榻上的窦太后行礼告辞,“这孩子大概是饿了,容妾先行告退,改日再来拜访您。” 窦太后点点头,笑着说:“先回去吧,彘儿今日许是受了惊,让他好好睡一觉。” 陈娇站在窦太后身边,目光平视便能看到王夫人,也能看见对方怀里的孩子,自然而然发现这孩子看着自己,伸出手来。 她心里八风不动,安然若素的像是一棵扎根于此的古树,无动于衷。 心里清楚在场几个女人都不深思王夫人怀中孩子现在为什么取闹,即使这个孩子是皇子王孙,在他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依然是一个孩子。 这一眼过去陈娇就收回视线,王夫人得了窦太后的话抱着孩子转身,彘儿在她怀中正偏着头看陈娇,这一下子整个空间骤然转换,让他恐惧惊惶,再一抬眼并未发现要找的人扯开嗓子便是一阵大哭。 孩子的哭声尖锐稚嫩,刺人耳朵,也催人心肠。 王夫人一边疾步走一边拍儿子的后背,她没想到孩子才几天不见就已经待她陌生至此,她低低的叹了口气走得却更加快了。 其实除了她,只要有眼睛能抬头的都看得清彘儿盯着的是陈娇的方向,只是这样的场合没有侍女开口的份,而馆陶长公主已经早已经告辞这个吃奶翻身尚且让人伺候的童年很长时间了。 陈娇却没怎么理会这个彘儿,当听到彘儿哭声的时候,她身子顿了一下,忽然想到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小小的刘彻的哭声呢,人一抬头只看到王夫人的影子了,却看不到她怀里的孩子了。 陌生的哭声怎么听着都有几分撕心裂肺的感觉。 但一个小孩哪有这么丰富又深刻的感情呢?她们都当是彘儿哭声的特点,再怎么乖巧的孩子,哭起来声音也不好听。 哭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 窦太后和馆陶长公主还有许多话要说,馆陶长公主对自己的两个孩子说:“你们先去找刘荣表哥玩,一会儿告诉他来祖母这里用饭。” 陈蟜和刘荣的关系很一般,因二人不是同龄人,再加上栗夫人对馆陶长公主的敌意,他一向不与对方多接近,但也能说上两句话,毕竟他还是自己的表兄。 这边答应了馆陶长公主,他也带着陈娇往刘荣那里去了,只是步子不紧不慢,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陈娇说话,大多数都是自言自语。 比如,“你今天实在是太莽撞了,直接过去把猫提起来伤到自己怎么办?” “这段时间王夫人的孩子没少麻烦你吧?”他似乎已经笃定阿娇妹妹讨厌那个奶娃娃了。 “在宫里常常见大表兄吗?” 陈娇摇摇头,事实上她留在宫里这段时间只在刘荣拜访窦太后的时候巧遇对方几次,但也没什么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