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双脚被撕下来丢到四处,人头骨碌碌滚落进草丛中,被捏碎的头骨渗出了白色的豆腐花。开膛破肚后,有一条条蓝色小蛇争相涌出,血污横流,污秽满地。
蔷薇花瓣上沾了点点血迹。
斑斓巨虎陷入了狂怒中。
它的滔天杀意令整个山谷也为之颤抖,短短数息之间,蜂蝶隐匿,鸟兽绝迹。繁花盛开的山谷惟有死一般的寂静。
尽管活人已被它撕得粉碎,它一对金色眼瞳中依然涌动着疯狂的杀意。
但就在这时,虚影变幻,尸骸化作了被撕碎一地的彩色纸屑,上面涂有的黑色剧毒化作浓烟滚滚而起,扑面而来。
这是一只涂有剧毒的纸人!
斑斓巨虎闪避不及,立即被这股黑色毒烟熏到了眼睛,呛进了鼻孔。
它的面部如被烈火灼烧一般痛苦。它的眼睛、鼻腔和肺部遭到了剧烈腐蚀,仿佛有千万只火蚁在啃噬它,拼命地往它的血肉深处钻去。
它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哀嚎,痛得在地上来回滚了两滚,然后径直往山下的水潭冲去!
“噗通!”
斑斓巨虎跳进了水潭,在里面肆意地翻滚,洗涤,溅起一朵朵白色的大水花。
有纷繁杂乱的魔幻声音在它的脑海中交锋,唇枪舌剑,针尖麦芒,一刻不止:
“现在谁人不知有虎妖盘踞于牛奎山上,还会有哪个猎人敢上山打猎,这明显就是一个诡计。”
“我不需要你来多嘴!这里是我的地盘,由我做主。”
“可是你已经被你的仇恨蒙蔽了双眼,所以你才会上了这个当。”
“那是因为人类狡猾多端,心狠手辣,才会用这种卑鄙下作的手段来对付我!”
“承认吧,你自私、偏激、狭隘,且狂妄自大,但终究是一叶障目,不识群山真面目。”
“别来教训我!区区这点毒还毒不死我。”
斑斓巨虎在水潭中疯狂地扭动,疯狂地挣扎,溅起一朵朵数丈高的水浪,也将水潭搅得泥沙翻涌,污黄浑浊。
山谷中回荡着一声声凄厉的虎啸声,夹杂着滔天的怒火与恨意。如同连绵不绝的平地惊雷,轰得山谷轰鸣,回音袅袅,仿佛就连天色也晦暗了几分。
水潭的上空,游离着一道道虚幻的游魂野鬼。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恢复了平静。
山谷平静了,再无可怕的回音。
水潭也平静了,青萍若空浮无所依。
水珠顺着湿漉漉的毛发往下流淌,斑斓巨虎的面孔倒映在水潭上,两只眼睛通红充血,透露出一股受伤后的血腥和狂怒。
那个声音依然在苦口婆心,喋喋不休道:
“因为仇恨,你已经害死了很多与你毫不相干的人。”
“你若再不能消弭这无休无止的仇恨,有一天它终将吞噬了你。”
“别忘了,你曾经也是一个人类……”
斑斓巨虎龇牙咧嘴,面容愈发狰狞,而后他头仰青天,再次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恐怖的音波化作无形的威亚,将漫山遍野的草木野花压得尽皆倒伏。
咆哮结束,斑斓巨虎调转方向,朝着山下疯狂地冲去。
身影风驰电掣,似有飓风过山岗。
那个声音幽幽叹息一声:“我们来打个赌吧?”
……
这一日。
天清气爽,惠风和畅。
韩平之来到了青牛峡。
牛奎山位于安州、淮扬、江南三州交界之地。这青牛峡恰好位于牛奎山南麓边缘,两山包夹,中间有一道清沐河自群山间发源而来,歪歪扭扭地拐向南方,于青牛峡处形成了一个交通咽喉——清阳渡。
清阳渡口西岸,有一个同名渡口村,村口外开着一座客栈。
虽然这里从未发生过虎妖袭人事件,但为了防止不测,南来北往的商旅大都选择了绕远路而行,这里的客栈、摆渡生意自然也冷清了许多。
韩平之沿着大路东行,入目所见:青山绿水,芦苇苍苍;杨柳掩映处,烟村四五家。
前方河面波光粼粼,岸边有一名青衫士子正在提笔作画,周身清辉萦绕,流转着一股妙法道韵。
韩平之的注意力为之吸引,定睛望去,才发现那名青衫士子不是用普通纸笔来作画。
一管碧玉笔,不沾墨,笔端墨自显。
一幅长轴悬空而立,两端轴杆似用象牙做成。
卷轴幅面上青绿点染,画的正是眼前这青牛峡的大好风景。
这毛笔卷轴明显是儒门法宝,这作画之人自然也是儒家修行弟子。联想起周子阳离阳书院弟子的身份,韩平之自然而然地生出了几分好奇心理,不觉走近了几步。
那青衫士子发觉有人走来,头也不回,只是笑道:“这青牛峡风景幽美,实乃一处作画圣地。侠士,你不妨给我这幅画评点一番?”
韩平之道:“我只是个用剑的粗人,不敢附庸风雅。”
那青衫士子哈哈笑道:“剑,百兵之君子也。用剑者中,真正的江湖莽夫倒是不多。”
韩平之淡淡地道:“抬举了。阁下画艺高超,是在下不敢轻易置喙。”对方既然轻飘飘丢过来一句赞美,那这商业互吹的规矩他还是懂的。
果然那青衫士子笑着转过了身,拱手作揖道:“在下陆关山,一介读书人。”
韩平之也回以一礼:“韩平之,一名剑客。”
接着又指着对方毛笔、卷轴,问道:“我看陆公子这两件法宝灵韵环绕,显然不是等闲之物,敢问陆公子师承何处?是否为离阳书院弟子?”
他从周庄主那接了寻找周子阳的任务,这周子阳正是离阳书院的弟子,若这陆关山也是离阳书院的弟子,倒说不定两人有可能认识。
陆关山笑容深刻了些:“我并非离阳书院的弟子。只是祖上曾有先辈登科进士,所以获得了当时大衡皇帝御赐的两件文房法宝罢了。”
接着又解释道:“这两件文房法宝,第一件名为‘山河笔’,无须沾染墨水,只要随心运笔,自有五彩源源不绝流于笔端;第二件名为‘千里卷’,可写绘幅面足有一千里之长,若对写绘内容不满意,还随时能以意念擦除。”
韩平之道:“陆公子并非离阳书院中人,那就有点可惜了。”
陆关山略作皱眉,奇道:“韩兄何出此言?”
寻找周子阳也不是什么需要严格保守的秘密,韩平之便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我从灵溪镇专程赶往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那个人恰好就是离阳书院的弟子。”
“我虽不是离阳书院的弟子,却也与离阳书院颇有几分渊源。”
陆关山流露出一脸关切的神色,“韩兄,不如这样,咱们换个地方聊吧?”
韩平之额首同意。
陆关山快速收起他的“山河笔”和“千里卷”,指向了前方不远处的客栈。
“韩兄,那咱们就去客栈吧,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