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初亦稍稍爬起了一点,涟漪从腰际晕开,发出轻微的“啵啵”声。
他确实使不出多少力气,但是必须要从水里出来。因为闯进人家浴室已经非常鲁莽了,要是被看到还泡在了人家水温调好的浴缸里,如果他是主人,一定会将这个家伙从窗外扔出去。
奈何,他高估了自己死而复生的行动能力——
小腿刚用力抵了抵水下的白瓷,手臂正想配合着撑起身躯,只觉脑袋当场一晕,浑身软无力的向后仰了下去。
动静可大,扑通扑通。
水淹过柔软黑发,没过鼻息,盖住有些狭长的眼睛,他却没有挣扎的力气,仿佛要沉没在这缸水里。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水中的手腕被人狠狠一握,几乎是连拖带拽地被人捞了出来。
又是扑通一声。
初亦上半身从水面钻了出来,被人掐着头,无力地挂在浴缸边缘喘息。
双目通红,咳嗽时呛出的泪水混着温水,从瘦削的脸颊下滴。
当稍稍平静的时候,他蹙着眉头,闭上眼睛,纤细睫毛轻轻颤动,深陷的颈窝积蓄了大片晶莹水珠,两道笔直骨骼,正随着深呼吸一起一落。
初亦闭眼之后,再次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他差点淹死在人家浴缸里,完事还被主人救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那人腰间围了一块浴巾,抬头,一双灰蓝色眼眸一眨不眨,正在距自己不到十公分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强有力的手指还在扳着他的脑袋。
初亦吞噎了一下喉结,只见男人头稍稍一侧,刀劈斧砍的脸部轮廓紧绷,但锋利的眉尾没有摆出过分生气的角度。
“我可以……”我可以解释,初亦想想,不,他无法解释。
男人薄唇稍稍蠕动,几缕打卷长发从颈后探出,初亦以为他要骂点什么了。
紧接着,那人俯下身子,把俊到令人发指的脸逼近过来。
初亦本能后仰,可惜顶骨的手掌不让,加了几分力道,把他们禁锢在狭小的范围里。
眼睛贴上来了,初亦盯着那双灰蓝色的球状物,他见过很多外国人,惊异于这人眼中的震慑力,不是冰冷的深海,是扎进去近乎透明的夜空,初亦想,这可能是晴星人的体貌特征。
上将开始在他身体周围轻嗅,很严肃地嗅,以致于让初亦也跟着认真起来,仿佛他携带着某种涉及全球兴亡的高级信息,嗅嗅即审判。
“起得来吗?”男人突然开口,听声音是严肃惯了,自带三分冷硬。
显然,初亦必须回复,“我试试。”
男人不语,把手从他头盖骨上拿了下来,初亦是真得准备开始试了。
下一秒,初亦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腰上被人结结实实掐了一把,整个人一轻,又重重在高处撞上什么东西。
等初亦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摔在男人肩头,随着男人的走动,额头不时撞在结实的腹部肌肉上。
“对不起,先生!”
纵使初亦知道道歉无用,也不得不对这个看似真得会把他从窗口扔出去的人争取一番自我赎罪。
男人扛着他,走出浴室,他身上的水淅淅沥沥打在地板上,一直延续到皮质沙发前。
正准备将人撂在上面的时候,男人的余光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立刻警觉,把目光投射到窗外。
雪已经不紧不慢地往下落了,可是乌云堆积得比预期要厚很多。
初亦在男人转移注意力的时候,迅速思考,他必须得赔偿男人的精神损失。
但他能给他什么呢?
“先生,我可以……”
话没说完,只听“砰”一声,什么东西从天际边炸开了。
紧接着,一阵发动机鸣动的声音从云层里穿了出来,发着微弱火光的流体,从天空纷纷坠落……
上将听到了门外下属迅速跑来的声音,果然,有人敲门,脚步急,但敲门声很克制。
“进。”
门被刷开。
“上……上将……”
上将依然扛着初亦,只是眼神投射过来,“说。”
穿着白色制服的下属,设法控制脸上无比惊诧的表情,“奥克林发动空军战机,大量投射与细雪融合即会落地爆炸的非预言流体,第三场覆雪计划……失败!”
扑通一声,初亦被撂在了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快速走到更衣室,更衣镜识别三秒,另一套整洁的原装制服已经绑定在身上。
就是这段空白期,门外那个名叫彭瑞的下属,开始偷偷打量地上湿漉漉的男人。
“您……需要帮助吗?”彭瑞说。
初亦反应了一下,看这“投个炸弹,家常便饭”的架势,他只想说,您客气,留口气就行。
话音刚落,上将从更衣室疾步走出,手里掐了一把深绿色弧形手·枪,初亦想,完了,这是没时间听他解释要就地正法了?
初亦觉得体内有股来自种子的力量在积蓄……马上……
下一秒,男人直接掠过,走出门外,地上的初亦看都不看一眼。
初亦缩缩身体,把那股力量压制下去……
彭瑞欠身,上将前脚刚走,他必须保证后脚就能跟上,但他利用这个空余时间,再次忍不住打量初亦,打量完对初亦说了一句话。
他说,“累坏了吧,您好好休息。”
初亦:??
不知道是不是初亦的错觉,他看见那人,微微发着暗色调的嘴角,淡淡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