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箫被人架着往上走的时候,混沌的意识还在感慨着幺鸡的预测。
妈的,他差点就因为醉酒,真成了短命的恶徒。
“去哪儿了?”沈轻绷着脸,肩胛骨都要被人整个身躯的重量压折,他搂着江箫一层层往台阶上迈,另一只手报复性的紧攥着江箫的手腕,搂在自己的脖子上。
“嗯?”熟悉的可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箫喉咙里挺不痛快的挑音闷了一声。
“我问你去哪儿了?”沈轻沉脸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语气发冷:“江箫,你是不是又故意躲我?”
高中他跟踪江箫,他不知道江箫看没看出来,但这几天的跟踪,他是清楚知道江箫是知道的。
知道,就故意没来,他在路边树荫底下的长椅上等了两个多小时!头顶淋了三回鸟屎!直接报废了一个帽子!
“躲你?”喝醉了的江箫嚣张的冷呵一声,啪的一下,将提了很久的塑料袋甩在沈轻的脸上,恶声道:“躲你,又怎样?”
啪的一下,沈轻眉心一跳,鼻梁被人大力砸了一下,沾灰的硬质塑料刺啦刮过他的脸,鼻腔里尽是扬尘和孜然烧烤掺和在一起的味道,呛人且疼。
“江箫,”沈轻鼻子酸疼,他忍着怒气,粗暴的扯过打包袋,后牙槽磨得咯咯响:“你最好是真醉了。”
“沈轻,”江箫忽然凑近,眯眼盯着他的侧脸,朝人使坏吹了口气,冷笑道:“你真他妈丑。”
“你更丑。”沈轻无动于衷,目不斜视的拖人上了楼,扣着江箫往宿舍走。
“沈轻,”江箫被人箍得死死的,胸闷气短,挣扎几下:“你故意的!”
“故意,”沈轻干巴巴的重复某人之前嚣张的语气:“又怎样?”
“沈轻,”江箫挑衅道:“我真讨厌你。”
“你讨厌也没用。”沈轻依旧不为所动。
“沈轻,”江箫不甘心道:“我后悔了。”
“晚了。”沈轻无情驳回。
“沈轻,”江箫瞪着沈轻,咬牙切齿:“我恨你。”
沈轻脚步一顿。
“我恨你。”见人终于生气了,江箫颇为得意的又重复了一遍。
啪!
用力的巴掌掴在不知好歹的人脸上,江箫的右脸先是一麻,随即就是肿胀起来的火辣辣的疼,身体被人猛地一甩扔到了墙边,混沌的意识因这一下,立刻清明起来。
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之后,江箫心里登时一个咯噔,脸上的疼顾不上,他唰的抬头去看沈轻的脸。
沈轻站在他身前,眼神冰冷的盯着他。
这人的目光就像两支森然的冷箭,直射江箫因紧张而狂跳不止的心口,然后在上面冰出两个泛着冷气的深黑窟窿。
江箫心底一阵慌乱。
“醒了吗?”沈轻冷眼看着他。
江箫拧了拧眉,和沈轻对视一眼,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沈轻没再搭理他,转身提着袋子进去宿舍,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把正迈脚跟进来的人关在了门外。
他跟醉鬼没什么好说的。
化了的奶茶冰淇淋,口感很差,草莓也不新鲜了,他拿吸管吃了个干干净净,才刚上楼没多久,就隔着窗户看着老远外走在大道上的江箫,也不知道是在和谁打电话,跟个神经病一样站在路上,哈哈哈傻狗望月似的仰头傻笑,蠢得要死,被路过的人偷拍了都不知道。
心里头有气儿,也没打算过去救他,像江箫这种混蛋,走路上被车撞死了活该,他就这么立在窗前看着,等着给江箫打120。
没想到这人笑够了也不傻,还知道贴墙走,踉踉跄跄的,跟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似的,步子浮乱,手里提着的东西倒挺稳当,走两步还低头检查检查带子的系口,让他突然又开始觉得这人可怜来了。
可怜?
有什么好可怜的?
他觉得江箫可怜,江箫可是恨他恨到骨子里去了。
沈轻漠着脸,把烤串扔桌上,两下蹬梯|子上了床,坐在铺上掏手机给尹阔江发消息。
—我要回去复读。
尹阔江那边等了一会儿才回: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就不想在这边儿待了,想换个别的地方。
—沈轻,你脑子有毛病吧?
—滚,我是说真的。
—操,就因为你说真的,你才更加可恶!你知道你在嫌弃什么吗?那可是全国最高的顶级学府!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的门,你是踩了多少狗屎才能进去!想走?你他妈疯了?!
沈轻盯着手机屏,很想回一句,我没踩过狗屎,但今天在这边,倒是淋了不少鸟屎。
里面的人在迟疑,外面的人同样在犹豫。
江箫站在门外,盯着被摔上的门,懊恼的抓了两把头发。
他今天喝得有点多,说话没轻没重,只想着把沈轻惹火了往后就清净了,却一不小心就刺着了人家的心,刚才还在嘲笑幺鸡,转眼报应就到了自己的身上。
人是给惹火了,一巴掌干脆利落的甩到了他脸上,不质问不埋怨,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难过,冷眼下的平静,漠然的像个旁观者。
这样才更可怕。
等了一会儿,江箫盯着宿舍门,下定决心似的,左手攥拳,抬起右手——
挨个去抠紧闭门窗上透风的小眼儿。
“沈轻,你这人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尹阔江这次直接发了语音过来:“我了解你,没事的,过一阵儿就好了,别走,听我的,我是为你好,真的,我跟我女朋友说了,M大有免费导游,十月一还会请我们去食堂吃饭,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妈的,你不能走!!”
“……”沈轻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傻逼。”
“傻逼是你,”尹阔江毫不留情道:“当初玩着命想要进来,现在才待了几天就要走,你当M大是你家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沈轻沉默了下,偏头看了眼紧闭的宿舍门。
“你要知道,今年高考你是有好运气,要回去复读再考进来,”尹阔江又说:“可不是那么容易了。”
“我既然走了,”沈轻说:“就不会再回来了。”
“话别说太满啊,”尹阔江笑了声:“万一你下回捡了更大的狗屎运咋办?M大、A大、T大,这几所大学可都是在首都,你那边不习惯也得习惯啊,不然你还想去哪儿?诶,你可别说自愿降低分数来找我,你敢来,我跟你绝交。”
“做梦去吧,”沈轻终于笑了声:“想什么好事儿呢。”
“沈轻,多交点儿朋友吧,”尹阔江劝道:“多认识一些人,多做点事,凡事儿看开点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俗话说随遇而安,如果金窝你都不满意,那别的窝你更待不下去。”
“但金窝里有只特别讨厌的鸡,”沈轻又看了眼门口,说:“很不听话。”
“看,”尹阔江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语气:“我就知道,你肯定跟人闹矛盾了,是你室友吧,刚来,也不会认识什么别的人。”
“是,”沈轻顿了下,然后沉了口气:“我把他给打了,他一定会记恨我,正好我现在也不想看见他,烦了。”
“我操,”尹阔江倒吸一口气:“刚来你就揍人,你咋这么牛逼啊?你以后还想不想在宿舍混了?”
“他太混了。”沈轻说。
“嗐,算了,”尹阔江劝着:“先这么着吧,你别急着走,调个宿舍事儿,不至于再回去复读,一只鸡不听话,你就去找别的鸡呗,天下鸡这么多,你又何必非吊死在一只鸡身上,诶操!什么鸡鸡鸡的!都赖你!”
沈轻无语,退出聊天,侧身躺床上,去通讯录里翻导员的手机号。
前两天汉语言一班的导员给他打电话,说大二的霍晔临搬走前找过她,要求把新生沈轻调到609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