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么紧张。”姜苑好笑地敲了敲他的脑门,分明没有用力,他额头上却立刻出现了一片红痕。
她吓了一跳,心虚地缩回手,好在宋千清面色无异,应是不知道他不靠谱的师尊又让他挂彩了。
姜苑把眼神从他眉心红痕处收回,勒令自己正经起来。
“第一式的剑招可记熟了?”她问。
“记熟了。”
“很好。”姜苑带起了一点笑,“不过只是记熟了剑招,也是没用的。”
她手中亦只拿着一把木剑,站立的姿势甚至称不上端正,但是宋千清能明显感觉到她周身气场已变,她如剑,剑如她。
她手腕一转,平地便起了一阵微小的风,木剑似与风共舞,她的身法乍一看看不出什么精妙之处,手中挥舞的剑也甚至可称得上“温和”两字。
可宋千清看得到,那凝在剑锋上锐利的剑意。
这便是百苦千劫剑的第一式——度厄。
是极矛盾的一式剑,或许可以说,矛盾二字贯穿了整套百苦千劫剑。
微风骤大,远处的一朵花瓣瓣碎裂,木剑平和依旧的在空中转了一圈,稳稳回到了姜苑手中。
“你来一遍。”姜苑道。
“是。”宋千清有过目不忘之能,方才她的一招一式都仿佛刻在了他脑海中。
自然,他知道自己照搬她的招式是没有用的。
百苦千劫剑乃是化繁为简的一套剑法,每个人使出来都该有每个人的不同,他若一味模仿反而落了下乘。
度厄。身在厄运之中,心又如何呢?
宋千清一时想起了种种,过往无边无际的苦楚,似都被他化进了这一套剑法之中。
木剑随心而动,狂风吹起他雪白的衣袂,宋千清微微气喘,收了剑等待姜苑点评。
“我家徒儿确实是天资卓绝。”姜苑连忙挂上了一脸赞叹,“不过一遍,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宋千清被“我家”二字当头砸中,脸颊晕晕乎乎的红了一大片。
他也就没有看见,姜苑眼中一闪而逝的忧虑。
剑是不会骗人的。
这一式名叫度厄,可宋千清使出来却仿佛深陷无边无际的万重苦海之中。可他小小年纪,即便父母早亡,又怎会有这样深重的无边苦难?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是怎样的苦能生生将他磨砺成一柄麻木的剑?
可此时此刻,在她眼前,他还有些局促地低着头,脸上挂着因被夸奖而起的羞涩红晕,分明就是个面嫩的少年。
姜苑头一次觉得,她看不清宋千清。可是再看不清,她也忘不了那个酒醉后一步不肯离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
她强压下心中种种疑虑,说:“再来一遍。”
宋千清依言。
他剑招乍起,一只温玉般的手便握住了他的手腕,宋千清浑身一颤,下一招的剑气立时便劈了叉。
“凝神。”姜苑在他耳边低喝了一声,宋千清心中一凛,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拉回了信马由缰的思绪。
她这样握着他的手,从侧面看像是将他揽入怀中一般,宋千清背后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艰难地把视线死死钉在了手中剑上。
她另一只手一挥,便有一个足有他三人高的木傀儡出现在眼前,高大的身躯极有压迫感,它低头,死板的五官阴沉沉看来,生动形象的充当了那个“厄”。
姜苑携着他,一步不退地朝那庞然大物冲去,与此同时她的气息吹拂在他耳边:“这一式简单来说只有八个字,心境澄明,一往无前。”
心境澄明,一往无前,是为度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