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他,让他站一阵子。”贾赦练军久了,知道怎么做能很好地练人的仪态。以往的新兵只要这样站够三个月,准会有脱胎换骨的感觉。是以为了对方好,贾赦觉得这颗心肠他得狠下来。
心软一次,反倒是害对方。
听他这么一说,湘云缩缩脖子,也不敢再胡乱说话了。
但院里的气氛还算轻松,毕竟美食在前,长辈又好说话,再压抑也压抑不到哪里去。
贾赦说完就扭回了头,时不时地看一眼宝玉,琢磨要不让他也跟着站。平时不在眼前也就算了,一旦在他跟前露了脸,贾赦就觉得对方那副孱弱的模样极其碍眼。虽说面白脸嫩的模样确实可爱,但谁家的少年郎是身形娇软、被丫鬟婆子簇拥得犹如深闺小姐似的?
没点子蓬勃的朝气,只有一身脂粉气,看得他浑身不舒坦。
只是诚如桃红所说,宝玉身后有老夫人撑腰,而且老太太极其宠溺。恐怕他都没动对方一根手指,老妇人就要气势汹汹地来找他算账了。
换作一般人可能会选择避开,眼不见为净。但贾赦在这方面是有些倔的,明明看不顺眼还要忍下去,不是他的风格。相比之下,他更喜欢迎难而上,也能为枯燥的生活添些乐子。
贾赦于是在心中细细思索糊弄老太太的法子,边想边听小辈玩乐,再时不时地吃口下人剥好的蟹肉,喝口温热的黄酒,好不美哉。
这副画面着实刺激到了贾琏的眼球,他又累又饿,只觉得整个人都在经受一场酷刑。只是不管他如何凄惨,老爷都视若无睹,又让他心寒。
看见老爷这番作态,贾琏只能认栽。而且搜肠刮肚之后,倒也想出一个老爷这么折腾他的缘由。
他思及自己这段时间过于忽视老爷赏赐给他的丫鬟秋桐,恰好前阵子邢夫人为这事责骂了他,恐怕是秋桐回来告了状,亦或许谁嘴碎让这件事传到了老爷耳朵里,他这是为丫鬟出气呢!
一时偏执,气性上头的贾琏也忽视了其中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只觉得老爷因为一个丫鬟,就如此作践他这个亲生儿子,再一想从小到大老爷也不曾管顾过他,多年心酸累积到一起,熬成一腔苦味浓稠的心事,倾不得也诉不得。
心宽如他,也不由怒了。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还是湘云,她看见贾琏身子晃悠悠,眼中直泛白时,不由一阵惊呼:“哎呀,琏表哥受不住了!”
众人闻言一起回头,贾赦错愕发现,还真是如此。贾琏面色惨白,身子后仰,不正是晕倒之状?只是不知,为何才站了这么些时辰,他就受不住了。
来不及懊恼自己的失算,贾赦一步并做三步,迅速来到贾琏身后,扶肩托住他绵软的身体。贾琏看着精瘦,其实还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体格。贾赦身体上了年纪,才锻炼没多久,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才算稳住。
这出变故把院里的人都给看傻了,还是邢夫人比小辈多吃了一轮饭,最快回过神来。不待贾赦出言提醒,就结结巴巴地吩咐道:“来人,把琏二爷送进我东边的耳房里,让他去榻上歇着。宝玉,你让小厮快去请大夫,别耽搁了。”
这下其余人总算清醒过来,于是连忙去找事做。就连迎春姐妹都没闲着,商量着要给王熙凤送信,还要吩咐小厨房做一些易进补的饮食。
之后还有大夫过来,她们就不方面留在这里了。迎春带着人去她自己的小院,眼见丫头们都走了,邢夫人小步挪到还在皱眉思索的贾赦身边,轻声念叨:“老爷,就算是给秋桐出气,训一两句也就算了。何至于把人磋磨至此。”
邢夫人也是一时怨气上头,毕竟事后贾母她们埋怨起来,还不是她去顶怒火。但她承贾赦上次体贴她的恩情,忍了抱怨,只是无可奈何地吐槽一声。
她轻飘飘地说完,却在贾赦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什么□□,敢情他今天整这一出,这群人全都以为他在故意撒气?
贾赦震惊回头,看着晕倒的贾琏,心想,他真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