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初醒。
空气中浓郁的酒精味和迷乱的梦境衔接起来,阳光透过未遮牢的窗帘落在身侧人洁白的肌肤上,指尖触摸到了柔软的顺滑的发丝,睡得太满,醒来也浑身无力,想要抓紧发丝,发丝却从指尖溜走,一种细碎的痛苦顷刻从心口炸开,曲安歌骤然清醒,出声道:“许密。”
许密还没醒。
昨夜她喝的太多,脸上仍带着艳丽的酡红,像是揉碎在湖面上晕开的晚霞,她密密的睫毛是湖中的水草,细长的眉毛的湖岸的芦苇,曲安歌翻身过去,亲吻这水草和芦苇,手掌顺着发丝往下,箍紧脊背,将对上瘦弱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
是许密,不是梦,是真的许密。
昨晚在手机上看见的2012年6月3日不是幻觉,她回到了十年前,许密还没有离开她的时候,虽然她的手机上已经发出了“分手吧许密”的短信,但是十年后的灵魂在后一秒占据了这具身体,曲安歌连夜坐飞机来到了许密的住所,堵住了收拾好行李马上就要离开的许密。
再然后……
骤然重生的曲安歌,一开始其实不过认为这是一场过分真实的梦境罢了,大约正是因为这,积聚在心中十年的悔恨像是洪水一泻而出,她不管不顾抱住许密的身体,请求她的原谅,她嚎啕大哭,崩溃咒骂,她恳请许密不要离开,像是疯子一样地喊“我离不开你”。
想到这,清醒过来的曲安歌不禁将脸埋进许密的颈间,对方的身上传来好闻的皂香味,曲安歌贪婪地嗅闻,张开嘴轻轻噬咬,许密转醒,发出轻哼,伸手推她,曲安歌抱得更紧,唇舌向上,轻咬住许密的嘴唇。
许密睁开了眼睛,眼中还有朦胧未散去,那朦胧很快变成揉碎的月光,氤氲一片,模糊一片,她的身体因为曲安歌的触碰发软,但是脑中残余到只剩幻影的意识让她出声说:“停下,我要去卫生间。”
曲安歌不想松手,边啃着许密的下巴边含糊道:“一起嘛……”
许密沉默,这沉默让曲安歌一团浆糊的大脑清醒了些,她看着许密,许密也看着她,微微皱着眉头,眼中是疑惑与漠然。
这漠然叫曲安歌松手,许密直起身,长发像是墨汁一般淌在白瓷般的肌肤上。
她捡起地上的睡衣披上,拉开遮光窗帘,踉踉跄跄往浴室走,法兰绒的睡袍下露出葱白的两条腿,细的像是嶙峋的水鸟,曲安歌立刻也起来想去扶她,结果宿醉带来的眩晕一下子席卷了她,她又歪在了床上。
她也喝太多了,昨天晚上做了什么都已经模糊,只记得她一直叫许密不要走,许密则不说话,只默默喝酒。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6月3日这天,她说了分手,许密在6月4日回复——【再见,再也不见。】
然后之后的十年,曲安歌再也没有见到过许密。
哪怕她功成名就,不管不顾地在微博大号发文寻找许密,哪怕获得影后桂冠,在颁奖典礼上,她流着泪痛斥自己的愚蠢,许密像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甚至像是从来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十年后她的粉丝都知道她有个忘不了的爱人,这个爱人叫做许密,除了名字,其他都是个谜。
她多么想再见到许密,她多么想告诉她自己后悔了,她多么想……和许密度过余生。
曲安歌的思绪从上辈子拉回来,看见灰色的床单皱成了一片,她把床单拉平,从床上起来,房间里没开空调,就算光着身子,也感觉到细密的汗水正不受控制地沁出,曲安歌看着熟悉的红色地板,熟悉的梨花木家具,还有熟悉的摆在桌案上两人的合照。
许密消失之后,这些合照也全部消失了,以前曲安歌为了不让外界发现她有恋人这件事,不厌其烦地叮嘱许密不能把这些东西流传出去,许密小鸡啄米般地点头表示了解,所有实体的合照她都放在卧室,电子版也全部加密放在移动硬盘,曲安歌这里则是为了以防万一什么都没有留。
结果许密消失了,这些合照也消失了,以至于曲安歌连看着照片怀念都做不到,唯一留在手机里的照片,只有许密的毕业照。
想到这,曲安歌又想看许密的脸了,她走到厕所门口敲门,轻声却急切地说:“许密,你还没好么?”
声音从磨砂玻璃门里传出来,有些闷闷的:“等会儿。”
这个“等会儿”大约是两分钟,许密拉开移门从卫生间出来,低着头往外走,曲安歌拉住许密的手臂,去看许密的脸,但是头发把脸挡住了,曲安歌伸手去拨许密的头发,许密偏头躲,没躲开,头发还是被撩起来,曲安歌看见许密哭红的眼眶。
心脏顿时像是被揪起来一般疼,曲安歌慌张道:“你、你怎么哭了,我弄疼你了么,对不起,对不起。”
许密抿嘴,虽然眼眶发红,表情却很冷:“昨天烂醉如泥,疼什么疼,做梦呢你,我只是水进眼睛了。”
小孩才会信这种谎话,曲安歌托起许密的脸,说:“求你了许密,别哭,我会心疼。”
许密怔忡,眼中闪过茫然,她不知道曲安歌是怎么了,但是她还是吃曲安歌这套,就好像刚开始恋爱的时候,她烤肉手指被铁板烫伤,曲安歌捧着她的手掌,边呼边说:“红了一大片啊,我好心疼。”
烧烤店里烟熏火燎,曲安歌的漂亮脸蛋像是明珠一样发着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