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楚凉收拾好碗筷，拉着两把椅子摆在旅馆门口，然后下到负一楼抱起一个大西瓜去厨房切好。

白易坐在左边有阳光的落下的地方，靠在椅子上微微合上眼，慵懒极了。

这是他几百万年来，第一次体会到了吃饱的感觉。

胃暖乎乎的，心情也不再那么烦躁，呼吸轻快，身体无比的放松。

一旁吃完饭的小白扫着尾巴晃晃悠悠地过来，坐在他身边。

两者对视一眼，随即，白易伸出脚踢了踢小白的脚，给了个眼神。

小白听话地起身，走到右边的椅子旁趴下。

楚凉端着切成三角形块状的西瓜从厨房出来，顺手拿了个木凳子，走到门口将木凳放在两把椅子之中，放下西瓜，坐到右边的椅子下。

树荫繁茂，叶片交叠在一起，被过滤下来的光已经变得温柔不刺眼，柔柔地穿过缝隙落在楚凉的脚边。

她喂了块西瓜给小白，转头看见白易闭上眼小憩。

男人在阳光下白得反光，长到腰际的头发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投下一片阴影，其余地方都是无暇的白。

楚凉恍惚了一瞬，不着急地问关于妖界的事情，靠在椅子上也准备休息的时候，一旁的人忽而开口。

“有什么想问的？”

她侧头看了眼他，“我想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回去？”

“回去？”白易低声重复了一遍，忽而从喉间溢出点点闷笑，“现在的你，是回不去的。”

楚凉拧起眉间，“为什么？”

白易没回答，反而发问：“今日午时你晕倒之前，可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感觉呼吸不上来，身体好像在炸开……对了，我还闻到了煤气的味道。”

“这是你在来到妖界之前最后的感受吧。”

“嗯，是这样的。”

白易嘴角微勾，“能来到妖界的人，都是有缘之人。你命不该绝，所以地府不收，直接送入妖界。期间需靠妖气续命，如果长时间没从妖怪那里获取妖气，亦或是接触的妖怪妖气太弱，都会死亡。相反，如果妖气积攒够多，你体内的病根也就治好了，可以回到你原本的地方。”

楚凉听明白了。

能回去，但不是现在。

相比于回家，能活下来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她低头呢喃：“我晕倒就是因为没有妖气续命……”

“是如此。”

“那我该怎么办？我还，我还不想死。我知道我这一生碌碌无为，没为国家添砖加瓦做贡献，也没有人会挂念我，但是，但是……”

白易听她语气不对，像是要哭，连忙睁开眼，看见楚凉眼眶泛红嘴巴紧抿，确实是快哭了。

他幸灾乐祸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妖界的妖怪除了填饱肚子就是发战书打架斗殴，就算是打到妖气弥散也是流血不流泪。

妖界的妖怪从来都不会哭。

眼泪，是弱者才会有的东西。

人类真是弱小的物种。

白易没处理过这样的情景，竟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这还不如和他打一架来得痛快。

“不准哭。”他僵硬地板起脸来，“方才我也说了，只要有妖气就能活。”

楚凉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一个人类从哪得到妖气啊，我一个妖怪都不认识。说不定，说不定还会碰到恶妖，恶妖是吃人的哇……”

“你还知晓恶妖？”白易眉尾上挑，“恶妖自是不会给你妖气，但妖界也并非全是恶妖。”

“我知道。”楚凉望向白易，眨了下微酸的眼眶，“还有好妖。”

“……你这般称呼也可以。”白易反手一指，“再者，你可以借助——妖界旅馆。”

“妖界旅馆是人与妖缘分的纽带，大部分妖或多或少都有对人界含有某种的执念，只要你帮助他们完成遗憾或心愿，就可以从中获取妖气 。”

“当然，你也可以重新开张旅馆，人类的食物对妖是有吸引力的，可以借此赚取妖气。等你妖气收集够了，就可以回去了。”

这番话下来，白易给出了两个方法。

但哪个方法最快速方便，没有人知道。

楚凉垂眉进入了沉思。

白易见他情绪稳定下来，舔了下干涩的嘴，低头吃起西瓜来。

碗里的西瓜是深红色，没有籽，甜甜的汁水四溅，带着沙沙的口感，一口咬下去冰冰凉凉的，午后的阳光都被冰得舒服起来。

他吃了几块，又看了眼楚凉，口齿含糊道：“你莫要过于担忧，旅馆重开之后，自会有妖找上门来。”

楚凉嗯了一声，但又问：“那我要如何分辨好妖与恶妖？”

“恶妖是指无法控制欲望、无法进行交流的妖，他们被遗弃在灰色地带，是无法进入人类地界的，自然不会来旅馆找你麻烦。能进入人类地界的，一般都是恪守《妖界守则》的正经妖怪，或者是灵智未开没有危险性的弱妖。”

听他这样说，楚凉瞬时感觉压在胸口的大石头轻了一些。

而且白易提及了《妖界守则》。

她拨开被风吹到眼前的短发，“《妖界守则》是什么？”

“是一本很古老很繁冗很啰嗦很无聊的书。”白易说着说着开始抱怨起来，“上面写满了妖应该如何如何做，如何如何遵守世间规则，用条条框框约束妖。违背守则的会被处置掉。当然，如果能逃掉弥煌的追踪进入灰色地带，也能苟活于世。”

楚凉算是把妖界了解了个大概，回头看向老旧的旅馆，陡然觉得前路茫茫，她任重而道远。

活下去。

能活下去就好了。

既然已经看到了希望，就没有理由丧气，即便再艰难都要去尝试。

她一直都是这样努力活着。

楚凉没有再问什么，闭上眼靠在椅子上休息，默默消化所听到的一切。

白易都快把西瓜吃完了，还没等到新的问题，“你无其他疑问了？”

她笑了笑，“嗯……你晚上想吃面还是想吃米饭？”

“都要。”

“好。”

夜晚来临之前，楚凉提早蒸上米饭，拿了新的荞麦面出来，估摸着白易的饭量下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