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疑惑转身,却望见撞上他的不过是一个才到他腰间的小女孩儿,挽了个姑娘的发髻,瞧上去还挺眼生。 胆子挺大,一个人就溜出来了。 曹初抬头,本是想跟他道个歉,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发现她从没见过这人。 瞧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生如碧华明月,一袭青衫落拓。面庞皎皎,眸光如星辰。 许都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人? 没时间思索这些,曹初往后张望了一眼,拼命给他打手势——千万别说话! 郭嘉恍然,袖间的手指往外头一指——有人? 曹初点头,指了指腰间的玉——御史。 郭嘉会意,扬起一抹浅笑,微微偏头听着外面的动静。 御史的脚步声很有节奏,越来越近。 曹初紧张地握住了手中的佩剑。 郭嘉随意解下了最外头敞开罩在身上的一件可有可无的外袍,浑不在意地握在了手中。 御史慢悠悠地拐进死胡同。 可他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况呢,忽然眼前一黑,迎面而来一件外袍兜头罩下,顿时被蒙了个七荤八素。 曹初见此机会骤然跃起,剑鞘控着力道往御史的后颈上一磕! 得,晕了。 曹初笑着摊开手举在他眼前。 郭嘉挑眉,配合地摊开手掌往上轻巧一击。 ——合作愉快。 曹初把外袍拾起来还给他,提起御史的领子使劲儿一拎:“谢谢你啦,我先把他送回去。” 这么一个小孩儿的手里提着个足有七尺的成年男子,弄得御史的半截身子都拖在了地上,瞧上去凄惨极了。 郭嘉朗然一笑,把外袍重新披在了身上:“不必多礼,姑娘不妨雇人送他回去罢。” 曹初点点头,费力地把人继续往外拖。 郭嘉上前拎起御史的另一边领子,帮她一起把人提到外边,还顺手帮她雇了个人把御史送了回去,随即道别离去。 曹初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倒也歇了方才溜出来玩乐的心思。 啧,桃花眼笑起来果然很招人…… 她又偷偷摸摸溜回了曹操的司空府,却得知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曹初的养母、也就是曹操的正妻丁夫人病了。 丁夫人的身子一向康健,可这回却是病来如山倒。 还没几日呢,她甚至就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初儿。”见曹初端药进来,丁夫人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榻前跪着侍奉她的曹昂接过曹初手中的药,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阿母。” 丁夫人摇了摇头,抬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这么大把年纪了,我还不怕这点苦味儿。” 丁氏虽然是正妻,可她的膝下却未生一子半女,对于养在她那里的曹昂和曹初自然是视如己出。 曹初接过空了的药碗,放轻脚步离开了。 丁氏的药都是她亲自在边上盯着煎的,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丁夫人阖眼,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悠悠道:“初儿年纪渐长,这亲事倒是要替她看看了。” 曹昂上前给她盖被子:“初儿还没开这个窍呢。” “去取我册子来。”丁氏对着一旁的婢女吩咐道。 看样子是准备给曹初讲讲了。 “阿母为何要与初儿讲那些个内宅之事?”曹昂疑惑。 “她总不能连这些都不明白罢?”丁夫人睁眼,笑着看他。 “是啊,阿姊还是知道一些比较好。”曹丕进门,对着丁氏行礼。 “初儿还小。”曹昂无奈。 “若阿姊嫁了人却不通那些内宅事物,被人欺负可怎么办。”曹丕不同意。 “这倒是……”曹昂思索。 丁夫人笑骂道:“初儿还没急呢,你们两个男儿倒替她操起心来了。” 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的曹初悄悄转身离开,轻叹一声。 虽然东汉末年女子的地位不算太低,可古代的女子之身却始终是一种束缚。 她不想随意就定下亲事,更不想嫁了人就为那些内宅事物所困。 虽然丁氏想要教她的才是古代女子普遍的生存之道,可曹初还是不甘心。 若是生在太平盛世她都不会甘心,更何况是这有着无数英杰智人出头的乱世。 乱世之时,多数人选择顺应大流,而像曹操或是诸葛亮等等这样的少数人却始终坚持自身信念,在这乱世中努力开辟一片相对清明的治世,甚至敢于提拔能人异士。 要知道自光武帝开国以来,当官的多是世家门阀,若想要白日飞升,大多数人会选择当外戚,就如同先前的大将军何进。 寒门庶族极少有人选择念书,因为就算你念了也没法出头。 在这个看重出身又看重人脉的时代想要出头?不如还是歇歇回去做梦吧。 但曹操不是这样的呀,他用人从来就不拘泥出身。 曹初最崇拜的人就是父亲曹操了,要不然她夸人的话也不可能张口就来。 她也想像兄长曹昂一样站在曹操的身边,不说平定乱世,至少也要为父亲尽一份力。 这年代的选官制度还是察举制,曹昂就是举孝廉而为官,既然想被举孝廉就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 曹初认真地握着笔杆子,熟练地沾墨在竹简上写下了两个字。 字迹倒是端端正正,只是她的手心已经有些沁汗了。 这些年来她倒确实是认真念了书,可曹初却对自己想写的东西产生了迷茫。 她有什么地方值得父亲另眼相待? 剑术?那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更何况她还是女子,想要在武这方面出头太难。 她没能耐能写出一眼就惊艳人的那种锦绣文章,毕竟曹植那样的几千年才出一个,而十几年后曹丕写出的典论也是一绝……愈是想下去,曹初就越是不自信。 曹操喜欢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