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星月会关注“唔西迪溪”是出于偶然。
那时候她已经有点名气了,至少有了一些选择的余地,不会像刚踏进娱乐圈的时候一样只能被选择。拍戏也拿了片酬,虽然不多,但可以给蓝欣治病。更不用说搭上了林芸作为自己的经纪人,和其他依旧在底层沉浮的小演员相比,她的前途一片光明。
可她并不快乐。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被人骂矫情,他们会说,你那么出名,你已经赚了很多钱,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但是当一个人能够得到名利的时候,无尽的麻烦事会如同恼人的蚊子一样,嗡嗡地包围着她。
在林芸的安排下,她出席一个又一个活动来为自己增加曝光率,参加一个又一个酒局来为自己拓宽人脉,被迫进行许多社交活动,和不同的平台负责人、制片人、导演、演员虚情假意地来往。
每次游走在形形色色的人之间,和他们推杯换盏时,兰星月脸上的笑容都如同拿标准的刻度尺量过一样,机械而死板,仿佛她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唯一令兰星月能开心的,就是通过这些让人厌烦的交际得到了她想要演的角色。
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她很感谢林芸。
如果没有她,自己可能依然奔波在不同的剧组跑龙套,永远也接触不到优秀的剧本和班底。
然而,林芸给她制定的爆红计划似乎永远没有边界和尽头。
那段时间,她什么时候该接什么角色,下一部是演电视剧还是电影,任何选择都要经过专业团队的审核和同意。甚至连她偶尔发的微博、日常穿的衣服、上节目和谁互动,都有刻意的安排。
兰星月认可林芸和团队人员的辛苦付出,所以一直努力配合,不添麻烦。
直到某天,她正好端端地在剧组拍戏时,林芸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今晚过来一趟,地址发你了。”
“有什么急事吗?”她感觉莫名其妙,“我今晚有夜戏。”
“组了个局,来了对你有好处。剧组那边我帮你请假,叫了司机。”
兰星月有点生气,但还是礼貌地拒绝:“要不我不去了吧,请假落下的进度还得麻烦他们一起补。”
“已经请好假了,司机快到了。对文件放这里就行,谢谢。”林芸好像很忙,电话那头一直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对她的拒绝视若无睹。
“林姐我真的不……”
对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她:“尽快收拾一下,简单大方点。我还有事,挂了。”
听着通话那端传来的忙音,她面无表情地捏紧手机,又无力地松开,在屏幕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指印,然后露出有点茫然的神色。
和整个剧组的人道歉以后,兰星月离开了片场。
坐在保姆车上,望向那些不断飞驰着往后倒退的景色,路边的树木在风中张牙舞爪,远处的丘陵层层叠叠,模糊成一个个墨绿的色块。
难道以后都会一直这样吗?她想。
眼看就要到达装潢高档的酒店,门口来往着许多一身名牌、神情倨傲的人,兰星月默默关上车窗。
我不要。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
当天晚上,兰星月在酒桌上比往常更加配合,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无论什么话题都能接上,无论是谁的敬酒都来者不拒。
饭后大家随意地聊着天,兰星月旁边的两个演员提起了最近发现的一个画手,叫“唔西迪溪”。
从她的画里能够感受到自由和轻盈,让人放松。
自由,这是两人讨论时频频提起的词语。
好像有点意思,兰星月记住了这个名字。
结束聚餐以后,她忍着从胃部不断涌上来的恶心感,强撑到所有人都离开,才冲进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小唐找进来掏出纸巾递给她,担忧地拍着她的背。
拧开水龙头,兰星月洗干净手,接过纸巾擦了擦,然后抬头盯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
眼眶发红,眼角带泪,嘴唇起了皮,没有一丝血色。妆也花了,脸上是刚刚咳嗽出来的潮红,发丝凌乱地贴着额头。
哪里还有刚刚和别人谈笑风生的样子。
洗手间暖黄的灯光打在脸上,稍稍抹掉了她疲惫的神色。
“小唐,给林姐打个电话。”
这是兰星月第一次尝试着和林芸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