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家二老原本还担心女儿对殷晗昱旧情未了,谁知过几天恒福回禀:
“大娘子打发那小子去撑船了。”
“撑船?!”二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正是。
曼娘不想看殷晗昱在眼前晃荡,便直接派他撑船沿着浦阳江上下游往近处几个码头售卖路菜。
自打恒家路菜脚店开张,因着浦阳江河流纵横交错,往来客商众多,恒家路菜大受欢迎,殷晗昱也随着早出晚归,压根儿就跟没这么个人一样。
账房盘点完银钱,喜滋滋给曼娘贺喜:“不过月把功夫,恒家酒楼并路菜店里已经共盈利二百两银钱了。”
曼娘却仍紧锁着眉头扒拉算盘,喃喃:“犹不足……”
前世殷晗昱走了官府的路子,拉拢来许多官场仕宦,可那是因着他考了秀才投入何大人门下,如今曼娘一个女儿家又如何与官场搭上路子?
旁边的金桔不解“账上已盘了这么多银钱,大娘子犹说不足,还待如何?”
曼娘不答,心里却轻轻道:因着我要将酒楼开到临安去。
机缘来得很快,这日曼娘正在恒家一家绸缎店巡视,却听得背后一声迟疑道:
“这……是恒家大娘子么?”
曼娘回头,却见当日寿筵上的吴夫人。
曼娘听母亲说过这位吴夫人的来路,她娘家是临安官宦家,是以在何老夫人处极得体面。
“你那日寿筵上做的菜可真好吃!”吴夫人笑吟吟拉着曼娘的手,毫无贵妇人的架子,见四下无人还悄悄对曼娘说,“有遭事可得谢谢你。”
曼娘纳闷,吴夫人就小声解释与她:“那天我娘家阿姐从临安府捎了件时兴褙子与我,那天我正张罗赴宴衣裳,赶巧遇上孙夫人来串门便随手将褙子搭在木花门上,我还当她也喜欢,说等绣娘过几天去指点她家丫鬟……”
“谁知过了几天何老夫人寿筵上,她居然就穿上了新褙子,与我那件颜色、花纹一样不错,在寿筵上大出风头!”
原来有这么一出。曼娘不知说什么才好,孙家这对夫妇可真是抄袭的惯犯。
吴夫人喜滋滋夸赞曼娘:“你那天整治的寿筵井井有条,每道菜又好吃又雅致,可真是叫孙夫人好大的没脸!”
这吴夫人可真是性情中人,曼娘见她孩子样解气的模样,灵机一动:“夫人既喜欢穿衣,我给夫人画几个时兴的样子。”
她前世为了讨好夫婿,袄裙褙子永远都是浦江城里独一份,画几个衣裳样子不在话下。
因而叫掌柜的取纸笔,自己仔细回想起半年后才流行起来的石榴裙,认真画在纸张上递过去:“您叫人自己裁剪,我家商船从临安拿来的样子,保证独一份!”
吴夫人拿着那花样子高兴得不知怎么样才好,忽得想起个报答的法子:“下月我小儿子周岁,我些娘家亲戚都要来,还得请你过去给我置办一桌。”
“什么?曼儿,你居然接了吴夫人的宴?”恒夫人瞪大了眼睛。
恒老爷也嘀咕道:“吴夫人人不坏,可她是出身临安官宦人家,带来的陪嫁厨子都是临安厨子,嘴挑着呢,生意场上人人都知道她家从不往浦江定席面。”
虽然人都不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浦江的厨子比不得京城的。
“爹,娘,你们就放心吧。”曼娘笑着扶二老坐下。她前世练得好手艺,又在三千世界历练过,别的不说,这一手做菜的手艺可绝不会输给临安厨子。
二老焦灼的情绪待到开宴的正日子都未缓解。
待到设宴那天,吴家院落被布置得雅致讲究,孩子生得白胖可爱,是以吴夫人娘家诸人都不停称赞吴夫人。
吴夫人乐得合不拢嘴,招呼众人往花间小坐,一边笑道:“这回我可没用陪嫁厨子,请的是恒家酒楼的少东家亲自操刀,诸位且尝尝有何不同。”
客人里头有上回出席过何家寿筵的当即纷纷称赞,还有人跟没去的女眷讲述恒家当日做了什么菜肴。
谁知当中一位吴夫人的娘家姐姐杨素娥不屑一顾:“这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吃食!”
她与吴夫人是同胞姐妹,这回是从陪着母亲从临安过来。
吴夫人闻言有些讪讪,她这个姐姐嫁了富贵人家,言语间惯常有些嫌贫爱富,总瞧不起自己低嫁。
又想起曼娘待自己仗义,便替曼娘辩解几句:“少东家不过十四五,能做得这般已经不容易,你莫要将她与临安那些大厨子比。”
又冲周围人赔笑:“诸位可要担待些。浦江不比临安京师重地。”
倒是杨老夫人和气些:“先瞧瞧,总有可取之处。”
不多时,饭菜端了上来。
第一道菜是以道梅花汤。
这道汤底子瞧着像白水一样,汤色澄澈,里头还飘着几道梅花花瓣。
杨素娥先嗤笑一声:“还说汤呢,不过是白水煮梅花,不知道的,还当是洗手水哩。”
吴妇人心里“咯噔”了一下,上了一道白水,这可是待客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