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兰渠触电般抬起头来,神色间是一贯的温柔端庄,眼神里的不可置信却几乎要溢出来。
“陛下她,她明明……”
侍长冷哼一声:“兰大人,这便是兰府的家教吗?”
兰缨微胖的脸上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淌:“是下臣管教不严。”
她扭过头喝道:“谁叫你在侍长宣读口谕时插话的?不懂事的东西!”
却分毫不提如何受罚。
那侍长见状也并未揪着不放,毕竟他宫中事务繁忙,没得时间拿来浪费,也不愿得罪朝中一品大员。
“便如此吧,还请兰大公子日后好自为之。”
兰渠直觉浑身力气瞬间卸去,几乎跪立不住,跌坐在地。
“怎会如此……宴姐姐明明也对我有意……”
兰缨恨恨地甩了甩袖子,扬起一只手,僵了片刻又放下,扭头对陈氏冷喝:“你教的好儿子!”
说罢,甩袖而去。
陈氏挥退下人,一把将兰渠搂入怀中:“我儿,不是说陛下对你有意,怎还如此待你?”
兰渠脸上仍带着茫然:“我……我不知道……”
陈氏心中惴惴,总怕是儿子搞错了什么,干脆问道:“你可确定陛下真对你有意?莫不是你想岔了?”
兰渠脸上的茫然在此刻尽数褪去,坚定地摇头:“不可能!”
“我问陛下可愿意让我嫁与安王,她亲口说不算愿意。”
陈氏一时也糊涂了,照陛下这么说,的确是对渠儿有意,可她又罚渠儿禁足……
半晌,他试探着开口:“莫不是,陛下借此护着你?”
“毕竟抗旨不尊还毫发无伤,实在是有些树大招风了。”
兰渠发木的眼珠转了转,“定是如此!”
他又开心起来,在父亲的怀中笑得粲然:“我会好好禁足,不给宴姐姐添麻烦的!”
陈氏叹了口气。
照渠儿说,陛下倒真像是喜欢他的样子,可自己这心里却总觉得不踏实。
要他说,渠儿还不如就嫁给安王呢,虽没有进宫那般荣耀,可安王真心疼他,必不会纳什么侧君小侍,给他受委屈。
可渠儿就是认定了宫里那位。
“爹爹,你别叹气。”兰渠伸手抚平他眉心的皱纹,“泼天的富贵在等着咱们爷俩呢。”
*
兰十五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那处小院子。
寻芳苑,顾名思义,寻香采芳之处,饱含淫辱之意。
他进了房间,一头栽倒在踏上。
好不容易跑出去,本就耗尽体力,又被陈氏叫过去顶着太阳站了一个时辰,即便他身体还算健康,现在也有些头疼眼花了。
安王离去后,院门被打开,憋了一上午的兄弟们都跑出去寻新鲜去了,也不好说是不是想着撞大运能遇见什么还没走的贵人,谋条出路。
唯有十六坐立不安地等他回来。
“十五,你怎么才回来呀!”十六倒了杯水,递到他嘴边,“脸还这么红,都快晒出斑了!”
兰十五就着他的手喝了这杯冷水,呼了口气:“在正君院中站了会儿。”
兰十六愣了下,突然像个炮仗一般跳起来:“他为难你了!”
“他怎么敢为难你!你可是要做安王正君的人啊!”
“我要去告诉安王殿下!”
说完,他转身就要往外跑。
兰十五眼疾手快坐起来拽住他袖子。
“站住!”
兰十六通红着眼扭回头来。
“看什么?你莫非又要钻狗洞出去?”
兰十六气哼哼:“我翻墙。”
十五一把把他拽坐下。
“你认得路吗?”
十六一口气突然卡住。
“去了安王府,人家凭什么信你就是未来王君的兄弟?凭你这一身粗布衣服?”
“你想过没有,若是中途出了什么问题,你被逮住了,被罚了,我还怎么带你离开兰府?”
十五压着嗓子,忍着头晕给他讲着利害。
十六愣住。
“你……要带我离开这里?”
十五点头:“忍过这一个月,待我出嫁,便向兰大人要你来陪嫁。”
“安王殿下性情宽厚,你随我去安王府,怎么也比留在这里强。”
兰十六小脸突然垮下来,垮到一半他又强行把向下撇的嘴角提起,反复几回,活像在耍鬼脸。
十五却知道他这是憋不住想哭,又强忍着。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没必要争这一时长短。”
他抬手摸了摸十六毛茸茸的发顶:“哥哥会保护你的。”
十六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一头扎进十五怀里。
*
那边君韶从床上醒来,迷迷糊糊见窗外天色暗沉,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耳边有些微弱的脚步声。
“司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