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肩上微微一沉秦飞飞睁开眼睛,低头瞧见披在身上的白色长袍。
覆在后颈的衣襟微带暖意,恍惚有种熟悉的味道。
她抬起眼眸一不小心对上司空潇的目光。
司空潇朝她勾起嘴角,明明什么都没说,秦飞飞却觉得他那表情仿佛在暗示,“看吧?争风吃醋。”
暖黄色火光也无法软化景桓那张冷脸。秦飞飞将白色外袍取下后搭在手臂,起身来到他面前,将外袍递过去。
“齐归,谢谢,我不冷了。”
原本窃窃的对话声彻底消失,有眼睛透过帐帘的缝隙偷偷往外瞧。
景桓接过外袍,眼看着秦飞飞转身仍旧回到休息的地方闭眼打坐调息。
总是这样他和飞飞好像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因着这层纱,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听不到对方的声音连同心意也无法传达过去。
他从在沧澜城见到乔装后的司空潇就认出来,狐妖曾在宗主寿诞当日出现过。
从玄天宗不知不觉放走花瓴带走飞飞,除可开启眇觉境的大妖,不做他想。所以飞飞和狐妖是不是一伙的?目的是什么?
山洞的相遇、宗门的逃离,秦飞飞是迷,从誓要揭迷,到不在意到害怕知晓真相,他待人待事何曾如此?何曾,至此
远处有修士喁喁私语,似乎是某个男修在哄着另一个男修。只不多几句低声下气,另外一个语调矫柔的男子便放软了语气。
对某些人而言如此简单的事,于他,难于登仙。
偷窥的眼睛见什么值得议论的事都没有发生,失望地缩回帐篷,只余火堆偶尔发出噼啪声。
第二日一早,秦飞飞刚洗漱完就见庾永安和祁永长从同一个帐篷里出来,庾永安面带娇羞。
她额头上的碎发尚且湿漉漉,满眼不可置信。所以所谓的拭目以待,是一夜过去,庾永安就和渣男复合?
不远不近瞧见她的眼神,庾永安有些不好意思,同祁永长说了句话便走过来。
秦飞飞面无表情朝额头上的湿碎发吹口气,“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说我呢?”庾永安浅笑。
“说你,也说那个什么永长。他哪里好?就非要跟他纠缠个没完?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原谅,迟早吃大亏!”
在秦飞飞看来,只要触及底线,绝不能回头,更不能底线一降再降。出轨和打女人这两件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犯一次就得毫不犹豫决裂。祁永长出过轨,在危险面前放弃过庾永安,不赶紧分留着迟早是祸害。
庾永安摇摇头,“飞飞师妹,我想通了,不是所有人在感情面前都能保持体面。我和他之间终究是我卑微许多。遇到一个把你的安危放在他性命之上的爱侣,需要运气。我运气不好,认命。”
秦飞飞不知道该说什么。飞蛾扑火是天性,庾永安尽管执迷,却并非不悟。不烧到遍体鳞伤,烧到山穷水尽,不会放弃。
这是庾永安的选择,且他已经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那就这样吧。
秦飞飞笑笑转移话题,“我这次在沧澜城碰到了勾思丽师姐,她现在是合欢宗宗主”
两人说着宗门的事,转过几个帐篷,就见孟观许被一众修士围着。
“玉玑星君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我们可不可以加入您的队伍?”
“我仰慕星君已久,特别希望能跟星君同行。”
孟观许垂着眸子,清隽侧颜如玉,分明看不出任何情绪,秦飞飞却莫名觉得他这会儿有些无措。
她朝庾永安道声抱歉,抬手朝孟观许招招手,“星君!过来一下好吗?”
随着她这声“星君”,孟观许和景桓同时抬起眼眸。
庾永安低声,“你竟然让星君过来,不应该你过去吗?”
呃,她留意刚才没有直呼孟观许的名字,没想到还是忘了对星君表现出尊崇。现在主动走过去还来得及吗?
她尚未迈腿,孟观许已经穿过人群朝她走来。庾永安识相地悄悄退开。
来到她面前站定,孟观许静静等着她开口。
秦飞飞瞥一眼他身后伸长脖子的一众修士,压低声音,“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说话吧。”
待两人身影消失,方才围在孟观许身旁的众修士炸开锅,“秦姑娘究竟什么来路啊?没看到我们正在跟星君说话吗?”
“是啊!而且居然娇滴滴让星君过去!她谁啊?就算星君和她相熟,这样也太没礼数了!”
“八成是担心星君答应我们一起上路,耽误她和星君相处。”
“独占!想得倒挺美!”
司空潇舒服地头枕手臂,半眯着眼开口,“昨夜吃人家东西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有本事现在就去把那个什么玉玑星君叫到你们面前不是更好?聚在一起对个女修指指点点,看她好欺负么?”
一番话说得众修士哑口无言,他们就是叫不来玉玑星君,才会因为对方被轻易唤走而心中不痛快。既然不痛快,总得找个出气口。
“红衣自己还不是白献殷勤?那秦姑娘一直围在玉玑星君身旁,有给过他正眼?”
压低声音的嘟囔漏入司空潇的耳朵,他笑着摇摇头,复又阖上眼睛,只睫毛有些不安地颤抖。
那个什么玉玑星君虽然寡言少语也没什么表情,但却和小飞飞相处得十分自然。
特意等在入口、一样的灵器,让他无法不在意。
景桓目光落在秦飞飞和孟观许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飞飞叫孟观许,正是想提分道扬镳的事。
“不好意思,刚才开口没注意分寸。”她挠挠头,“叫你过来是想说,我这边有司空潇在可以保证平安,观许你自己的事比较重要,别为了我的事耽误了。”
“不耽误。”
怎么不耽误?万一没在秘境关闭前找出蕴华蚓,弓弦怎么办?
“你的事更重要。”
反驳的话卡在喉咙里,愣是一句没说出口。秦飞飞蓦地想到庾永安那句话,“遇到一个把你的安危放在他性命之上的爱侣,需要运气。”
同理,遇到一个把你的事情放在他的目标之上的好友,一样需要运气。
“谢谢,你和采霜对我真好”她方刚抬起头,便对上孟观许浅淡的眸子。
与景桓的潋滟深邃、司空潇的热烈张扬不同,孟观许的眼神没有任何侵略性,仿若山巅雪松上的霜白,千古不变,只偶尔与山风相遇。
不用费心去猜他此刻在想什么,不会被他的情绪左右,孟观许其人就像雪山白芽茶,清透、沁人心脾。
秦飞飞忽然觉得连“谢谢”都是多余。她朝孟观许眨眨眼,那就不多废话了,快些把各自想要的东西拿到手。
光洁莹白的额头上,碎发如春日里清新的小草,随风轻晃。
孟观许长睫与指尖微颤,手臂刚抬起,霎时在附近的动静声中顿住。
时婉缓缓自密林的阴影里走出来,秀丽的脸上挂着惊讶的表情。
她实则并不惊讶,原本就是追着秦飞飞和孟观许而来,想看看秦飞飞是如何诱惑玉玑星君。只没想到,不过两句话,玉玑星君已经拿正眼去瞧秦飞飞。不止拿正眼去瞧,且好像要伸手亲近。
激动之下,她脚踩树枝发出声响,孟观许朝她的方向望过来。
被发现了,不得已,只能走出来。
“秦姑娘,我有话想同你说。”时婉嘴里这样说,眼神却是落在仙姿清逸的孟观许身上。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孟观许垂着眸子朝秦飞飞轻轻点头,转身离开,颀长的身影很快匿于密林阴影之中。
“飞飞师妹当真了得,连玉玑星君都能拿下。”时婉款款朝秦飞飞靠近,脸上的笑容透着冷意。
“师姐有话直说。”
时婉一愣,以往秦飞飞同她说话的语气可没这么冷淡。
殊不知,秦飞飞从前之所以“和颜悦色”,是因为身边有庾永安在。她对善意总想抱之以善意,不愿庾永安因同门之间的嫌隙而头疼,可若单独面对时婉,则接收到的是什么情绪,便反馈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如何勾引到玉玑星君的。”
听到“勾引”二字,秦飞飞不禁蹙眉。“勾引”这个词用在孟观许身上,让她觉得玷污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