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登基后,就改封嬴漫归为海陵王,远远儿的调离洛京,六年了都不曾宣召嬴漫归回来。
贵妃想起这海陵王请求进京朝觐的折子,每每都被陛下搁置不理,积了厚厚一层灰尘。
或许,一开始是因为让他丢了继位权,又娶了他要迎娶的女人,心里觉得愧疚和羞愤。
可这么多年过去,明知太妃年岁大了,越发思念亲子,仍然阻止海陵王回京,真的没有别的原因了吗?
听闻海陵王与废后关系融洽,三年前,废后还曾把宗室一对父母早丧的□□幼女过继给海陵王抚养。
贵妃若有所思地看向帝王,下面群臣也隐约有讨论之声传出。
贵妃趁此道:“太妃哪里话,您上了岁数,自然心里常觉冷清,我们这些小辈正该多围着陪着您,添些热闹,陛下,不如……”
帝王密睫扇动,矜雅抬手,贵妃便压了声。
他缓缓开口,“是朕忙于朝政,疏忽了太妃,太妃勿怪,朕记得太妃生辰是在年后四月,朕敕诏命海陵王年后进京,给您贺寿如何?”
太妃笑得慈祥,看出来是真高兴,“如此,多谢陛下孝心体贴。”
帝王颔首,“那就请太妃喝杯醒酒汤,一观花朝接下来的抓周礼罢。”
抓周所用的各品各物早已备齐,足有几百不重样的。
宫婢抱着小公主从长长一列小物边缓缓行过,足走了两三个来回,小公主殿下终于抬起尊贵玉手,抓了一个童子模样的玉瓷小人儿。
贵妃奇道,“这要怎么说?”
太妃眼中笑意漫开,道:“兴许柔嘉是想添个皇弟呢。”
大臣们也都暧昧地笑了,贵妃面颊俏红,悄眼觑向帝王。
帝王辞色轻柔,只看着小公主,出口的问话却有些玩味,“是吗,花朝?”
小公主自然不会回答,只窝在帝王怀中攀着爹爹的手塞进嘴里,以指腹在自己奶牙上刮磨。
帝王干脆把指上套着的银质指环一一摘干净了置在食案上,任小公主胡作乱为,涎水沿着修长指节,淌得满手掌都是。
小孩子没有分寸,偶尔下口重了,咬疼了帝王,他便皱起好看的眉头,惩罚似的将小公主的小手也捉送到口中,瓠犀般的细齿在娇嫩手指上轻轻咬磨,逗得小公主咯咯直笑。
在哄起的热潮里,他始终淡淡的,没有回给贵妃一个眼神。
贵妃咬紧下唇,面上越涨越红,却在此时,一个内官慌慌张张跑进来,“陛下、娘娘,不好了!”
…
虞扶苏没料到宝瓶会忽然情绪失控,拉也拉不住她。
夜间的太医署只留下廖廖几个守值的,梁太医因是太医署院正,地位颇重,医术高明,这里离不得他,他经常夜宿在太医署,便在这种情形下碰面了。
他听了她们的请求,只推说月中药物清点,增补记档,挪不开人手。
暗中却悄悄给她递眼色,朝她狡猾地笑,好整以暇的等待着,等着她向他低头,主动就范。
虞扶苏在宝瓶愈演愈烈的争吵声中,与他僵持了盏茶功夫,终于妥协,朝他无声颔首。
却在这刹那之际,宝瓶突然发作,一路冲进太医署深处,凡眼能看见的就不管不顾脚踢手砸,如疯了的小牛犊子,一时竟无人拿她有办法。
她和梁太医对视一眼,梁太医喊道:“别闹了,我派人随你们去就是。”
宝瓶就像没听到似的,手上动作一刻不停,虞扶苏知道,这是压抑了太多委屈之后的彻底宣泄。
太医署除梁太医,倒也没人认真拦宝瓶,只见一个太医上前,一副表功模样,“大人,让她砸,我已经悄悄让医童去禀报陛下娘娘了。”
梁太医一惊,“你……谁让你去的!”
他瞥向她,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只速速点了点院外,示意她带宝瓶快走,然,为时已晚。
“皇上、贵妃娘娘驾到!”
一声高喝,所有人迎跪上前。
轿辇落地,他一步步走来,挺拔身姿在她面前停定。
朝那一片狼藉处张了两眼,视线沉沉压下来,嗤问:“这是什么把戏?”
“陛下…”宝瓶欲张口,却被她截断。
“是妾指使宝瓶做的,陛下和娘娘要责罚,就责罚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