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动一时的苍山派择徒暂告一段落，原本聚集在城中的百姓也陆陆续续散去，恢复至以往的秩序井然。

唯独城南多了一家据说是仙师开的书院，一开始门庭若市，不出两个月已经门可罗雀。

谁让这位先生教的都是些不明所以的东西呢？

“今天有一场考试，大家尽快入座吧。”

备受坊间争论的齐远川站在书堂前方，身上穿着一套浅青色的长衫，飘飘乎若浊世公子，却在用最温柔的话，说着最残忍的事情。

学堂内坐着几十个年纪、家境各不相同的孩童，一听说要考试，脸上表情纷呈。

他们已经跟着齐远川学了几个月奇奇怪怪的知识，什么勾三股四弦为五，什么摩擦产生热量，什么真理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他们都快被折磨疯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有考试，他们可没有提前复习啊！

当初张方仲在清源城留了一晚，和齐远川聊了一些附近修行界的事情，也算是对齐远川的一种投资。

齐远川总算是知道这个世界叫做玄元界，共分五洲。而清源城地处南州之南，外有茫茫三千山脉，里面有妖兽无数。

而苍山派在附近千里也算是顶尖的宗派，每十年能收数千弟子，实属人丁兴旺的宗门。

一晚上的时间，让齐远川对整个玄元界有了一个崭新的认识。

至于收徒方面，张方仲很慎重的一句“道不可轻传”，让齐远川思考了很多。

齐远川也明白以他现在的实力和资源，连自己能走多远都不知道，找徒弟更应该慎重，起码要对自己胃口！

话虽这么说，但齐远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学生。

齐远川一直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原因还有一点，他和这个世界很多人的观点都不同，哪怕和老道人、张方仲也是如此。

毕竟齐远川出生、成长在一个人人如龙、皆有所依的世界里，对于玄元界的残忍了解并不是那么的深刻。

想了半天，齐远川想不出结果，那就多看看再说吧。

于是齐远川便在清源城住了下来，弄了一个小小的书院，名字就叫远川。

一开始来远川书院的学生很多，有富家子弟，从小便饱读诗书，也有出身贫寒，至今目不识丁的孩童。

如果以玄元界的知识进行校考着实有些不公，齐远川便专门挑选一些“有趣”而不受待见的知识进行传授。

比如说数学，但无论是在世俗的还是仙门之中，算数都属于最不受待见的东西。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有着时间学习治国大道，或者玄门仙术不好吗？

然而齐远川却坚信一句俗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其中最基本的思维根基那就是数学。

其实一开始齐远川也怀疑过自己所学习的知识，在玄元界是不是真的适用。

虽然从齐远川开始修炼《小五行练气决》，他就一直在做研究与思考，用自己做实验，总结了一大堆经验。

老道人从来没有干预过齐远川的修炼，没有参照物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经验是否有用。

如今齐远川才算是有了一些修道界的常识，比如说像普通修士的修炼速度；一些修炼上的问题；包括灵稻的生长情况等等，都让齐远川确定一件事——

大道，殊途同归！

同时齐远川也多了几分自信，上辈子所学习的各种知识就是他最大依仗。

这可是苦了这些孩子了，让他们感受到了地球上□□小学生被数学统治的恐惧。

别的不说就单就一个九九乘法表，便足以让他们崩溃，谁让他们的教育中基本不存在数学呢？

“三七二十一！”

“三八才是二十一！”

哪怕齐远川没有收取任何的费用，但是愿意来齐远川这儿学习的孩子数量依然太少。

齐远川当时与张方仲仙师交谈甚欢，但从头到尾齐远川都没有展现过任何的仙家手段。

对于城内百姓的旁敲侧击，齐远川很坦然地承认自己只是一名散修，无门无派。

散修！在绝大多数老百姓眼中就是行走江湖的骗子。

拜入名门正派，就算没能踏上仙途，多半也能平安归家。但是被散修带走的孩子，十之八九都不见踪影。

哪怕齐远川与张方仲仙师并肩而立，但在很多人眼中依然不值得相信。

尤其是齐远川在清源城内设立书院后，教的东西毫无作用，更是让人生疑。

齐远突然明白什么叫做缘分，他也不去解释，主动送上门的东西，是没有人会珍惜的。

每天上午上完课后，齐远川就在清源城内到处闲逛，去酒楼解决三餐、去乐坊听听小曲，甚至连城外的农田、野庙、荒山都能看到齐远川的身影。

怪人，这妥妥是一个怪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齐远川在清源城，生活了一个多月，也从来没有展现过自己的仙术，一日三餐、晨出晚归，完完全全一普通人。

有一些惹是生非的孩童，和齐远川关系熟了以后也喜欢捉弄自己的先生。齐远川也从来没有发过脾气，甚至家中出现了小贼，齐远川也是诉诸于官府，全城通缉、至今无果。

他们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齐远川身上浪费，从一开始几百学生听课，到后来就剩下稀稀疏疏的三、四十人。

但如今人数还是太多了，齐远川便最后进行一次测试。

看着这些萝卜头在面前做着最简单的加减乘除，齐远川心中突然有一些感触。

哪怕在授课期间，齐远川从来没有行过收徒之礼，但是这师生之缘毕竟是结了下来。

就算自己没有完成老道人的嘱咐，就算自己求道途中陨落，自己在课堂上所教授的内容，也能流传下去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清源城的百姓也意识到了齐远川所教授的数学，虽不是仙家法术，但价值可一点都不低。

齐远川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老道人当初对于他的要求到底为何意，一个人闲云野鹤习惯了，便如同风筝越飞越高、越来越远，有世俗的牵挂，才能保持人性。

但齐远川想不通拥有绝对力量的修仙者，如此频繁和普通人接触是否是好事儿？

在清源城待得久了，齐远川也听到一些有关修仙者的恶意言论。

算了，想不通就先不想吧。齐远川继续以自己的方式了解着玄元界。

“时间到，收卷了。”

“好了，考试就到这儿了。明天开始就不用来上课了。”齐远川将试卷一份份收了起来，并没有使用御物决。

“太好了！不用上课了。”“今天我们出城去玩吧。”

懵懵懂懂的稚子们在为不用上课而庆幸，并不明白齐远川的话意味着什么。

只有少数家中长辈一直耳提面命的孩子心中有些慌张，思考刚才的试卷是否答得足够完美。

催促孩童们离开后，没一会儿便有人上门拜访，可无论怎么敲门也无人应答，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

而此时的齐远川此时正在某家酒楼里不慌不忙的批改试卷，他可不想被打扰。

过了三天，齐远川以每天工作半小时的速度，总算是将所有试卷批改完成。

“该出门了。”齐远川双手背着，摇摇晃晃走入清源城中。

城西老街里，一座三进三出的小院子，庭前的台阶两边长满青苔，一抹绿意惹人欣喜。

据说祖上曾经出过大官员，只不过如今早就落魄了，但是靠着住上传下来的几十本书，也能在城里当个教书先生，勉强算是衣食无忧。

齐远川敲了敲门，很快一名清秀的男生便将门打开，大概十二三岁，一袭素灰色长袍，手中还握着半卷书。

“老师，您怎么来了？”

柳思谦原本波澜不惊的表情也有了一些眉飞色舞，少年聪慧的他大概也知道了齐远川登门拜访的原因。

“你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齐远川笑着说道。

两个月的学习，柳思谦无一缺勤，这次考试柳思谦也拔得头筹。

柳思谦立刻将齐远川请了进去，同时自己将自己的父亲柳元章叫了出来。齐远川专门挑了个休沐的日子，就是想着柳思谦的家长应该在家。

城里都说柳元章考了十几年的功名，胸无半点墨，所以出现了齐远川这么个新的教书先生，立刻把自己的儿子送上门。

把自己儿子送到别人门下去学习，这不摆明了不自信吗？这也让柳元章的教书生意越发不好，然而齐远川在柳元章眼中看不见任何的后悔。

齐远川也不含糊，直接对柳元章说道：“柳先生也知道我这一次上门来意吧。”

柳元章有些惶恐，他低头说道：“万万没想到仙师竟然会亲自上门。”

之前张方仲收徒的时候可霸道许多，给几个孩子留了一天与家人相聚的时间，仙门在哪儿也没说，便直接带走。

从此山高水长，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而且亲自上门拜访家长，这是仙门中人应该做的事儿吗？

齐远川挥了挥手不怎么在意，他当老师的时候经常去家访，早就已经习惯了。

虽然齐远川很想特别霸道“思谦与我有缘，应当入我门楣”，想了想装//逼实在不是自己的风格，他还是说道：

“柳思谦这孩子挺聪明的，我想带回去当学生。”

在齐远川看来哪怕是修仙，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当然齐远川有足够的自信，柳思谦愿意跟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