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忙命府里头的仆役和小厮都跟着回去,一道在城外寻找,又命暂且不要声张,不许闹得人尽皆知。因想着贾环在军中也有些人脉,又打发人去和贾环悄悄说了,让他也帮着在外头找人。自己且先来寻李纹说话,因着终究是自家姐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将宝玉丢了的话说了,道,“家里头能派出去的,我都已经派出去了,按说宝玉那腿脚也不是快的,就那么一转眼的功夫,怎能说没影儿就没影儿了呢,想必定是躲在哪里和兰儿闹着顽的,这么多人一起去找,总会找的到他。”
李纹明知她是说话宽自己的心,却也不得不跟着点点头。
只是想到宝玉虽不成器,总是自己的夫婿,有他在前头支撑着,自己总还是过得安稳些。若是他真的没了,自己也便和李纨一样成了孀『妇』。李纨膝下好歹还留了贾兰这点血脉,虽说身上并未考取功名,可瞧着兰儿那发奋苦读的劲头,功名也不过是迟早的。且如今太太没了,府里正是堂姐说了算的,这日子眼瞅着便要好过起来了。
反观自己,倘或宝玉没了,手边剩下的,竟只有金钏儿留下的这个嗷嗷待哺的小丫头了。且不说能不能养的大,便是养大了,也未必养的熟能和自己一条心,便是能养的熟,一个女孩家终究是要嫁出去的,------越想越觉得前路未卜,也顾不得再去记恨宝玉先前那些冷落无情,只盼着能早早的将他找回来。
谁知这一等便等了一夜。因着天寒地冻的,不说贾兰,便是那些小厮仆役也都受不住了,只得都先回府。
李纨原想着找回宝玉,这件事也就一床锦被遮盖过去,谁知竟是找不回来,那脸上便难看起来,见贾兰冻得脸『色』都有些发青,又心疼自己的儿子,忙命小丫头子赶紧服侍贾兰回去换衣裳喝姜汤。又和李纹说道,“原想着不过是玩笑小事,谁知这一夜了竟是找不回来,为今之计,只得去那边求他们帮着找找了。”
见李纹脸『色』有些难看,只得道,“你且不必太过忧虑,宝玉不是小孩子了,兰儿他们说,那周围也并没有甚么狼虫虎豹出没,想来许是他一时兴起,信步走到哪里散一散了也未可知。”
李纹这一夜那心里早已是千回百转,虽是有些疑心李纨和贾兰使坏,奈何并无凭据,李纨一贯又是最忠厚老实的,说出去也不过教人嘲笑自己小心之心罢了。再者若是宝玉真的没了,自己若想留在这府里继续过安生日子,少不得还得仰仗李纨说话,更不能在这时候和她撕破脸面。因此听李纨如此说了,也只得点点头。
两个人正商议着要往荣国府这边来,可巧便得了信儿说是老太太想着要见宝玉和贾兰。李纨早知贾母病重,见来人如此说了,便知必定是贾母不大行了,要见这两个孙子说些话,只是偏赶着这时候宝玉出了事,一时只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里走了两圈,方才一横心,命人催着贾兰收拾停当,自己也和李纹忙忙的除了孝服,另换了素净些的衣裳,赶过这边来。
听贾兰和李纨说完,贾母在床上早已发过两个昏了,只哭道,“这个不孝的孩子,临了我要走了,偏偏又走丢了!这不是叫我死了也闭不上眼睛么?”哭着那声音便越发弱了。鸳鸯和琥珀忙不迭的『摸』着胸口给她顺气。
李纨只觉得倒像是在骂自己,那脸『色』一红一白的,只低着头不做声。贾赦原就瞧不上宝玉,听说竟是这样不清不楚的走丢了,那心里不过哼一声也就罢了。邢夫人更不必提了,横竖早就不亲近,死活都不放在心上的。
倒是贾琏看一眼凤姐,欲待说话,见凤姐打个眼『色』,便又缩了回去,只垂手站在贾赦身后。
凤姐这时候也不肯多言,横竖前头有公公婆婆两个,,这时候自己一个做小辈的若是跳出来,落不着好,还得讨嫌,又是何必。只悄悄的走到邢夫人后面,小声道,“回太太,咱们姑娘和四姑娘处我都打发人去报信了。只如今林姑父和林妹妹都在京中,您看要不要打发人也去报个信儿呢?”
贾赦就站在邢夫人身前,也听见了这句话,想了想便侧头向邢夫人道,“你媳『妇』想得周到,倒是即刻打发人去给林妹夫和外甥报个信儿才是。旁人也罢了,外甥当日也在老太太跟前养过两年的。再有老太太瞧着是不大妥当,史家兄弟虽外放不在京里头,家眷大半倒还留在京中,也命人去给他家报个信儿才是。”
邢夫人忙应了,想了想向凤姐道,“还有史家那个云丫头,虽说出了阁,终究打小是在老太太跟前养大的,也命人给卫府送个信儿罢。你便即刻命他们去办罢。”凤姐点头道,“太太想的很是周到。”,转身出来命人将旺儿家的叫来,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旺儿家的领命自去分派不提。
果然迎春和惜春先后都赶了回来,见贾母如此模样,俱都有些伤感,只得说了几句宽心的话也就罢了。后头孔嘉和黛玉也赶了过来,给贾母请了安,孔嘉便道,“方才岳父大人今日应诏入宫,一时回不来,我已命人候在宫门外头,待岳父出来,必定先赶过来的。”
外头却有婆子悄悄回凤姐,道,“史家大『奶』『奶』身上不大好,说是来不了。再有卫府如今『乱』着呢,史大姑娘哭的了不得,说是她家姑爷得了暴病,请了几家的大夫都瞧了,都说这病只怕不能好,若是变了痨病,还可挨过三五年。如今都急的了不得,非但不能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还求着咱们帮着再请两个好大夫瞧瞧呢。史大姑娘说求着咱们在老太太跟前帮着转圜几句好话,这事儿也不必惊动老太太的。”
因着许多事宜早已面目全非,史湘云又久往来,凤姐倒是忘了这茬,见说便想了起来,道,“知道了。这话不许再说出去。”自己便只往里头来。
见贾母只拉着黛玉的手,缓缓道,“到底是敏儿养出来的孩子有良心。可恨的是宝玉和云丫头,都这般时候了,也不过来瞧瞧我。“说着便看向鸳鸯,道,”把那个匣子拿过来。“
鸳鸯应了,在贾母床头底下取出一个包袱,包的板板整整的,打开看时,是一个不甚大的紫檀小箱子,四角都包了金,挂着一把小金锁。贾母道,”这几件首饰,都是你母亲小时候稀罕过的,我怕她小孩子家家的弄坏了,就锁了起来。我的东西都分给你两个舅舅了,这个匣子就留给你和你爹,就当是你母亲给你的罢。“
一面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在黛玉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