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阳宫正上上下下忙的不可开交,披红挂黑,装点整理行宫时,咸阳城里也热闹了许多,酒足饭饱后闲谈不休之人自古皆有。
他们如今也正在热议此事。
公子大婚,迁居华阳宫。距离太子之位,可谓一步之遥啊。
咸阳城里的人,才不管什么青阳宫华阳宫,只要没被撵出宫来,如今又成了婚,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爷了。
此时已是三月下旬,夕阳西下,余晖含情脉脉注视着大地,楼馆瓦肆快要关门之时,一辆前后左右都为黑骑拥簇的华盖辒辌车缓缓驶入咸阳城。
路人行人纷纷侧目,在咸阳城,能坐的起华盖辒辌车的人,屈指可数。
在这辒辌车内,正坐着一位两鬓花白的老者。他面容憔悴,颧骨分外突出,长须稀稀落落犹如枯草,垂垂老矣。
那老者身着华服,上有虎豹蟒纹为修饰,腰间串着五枚玉环组成的玉佩,其地位显赫可见一斑。
辒辌车为一众黑骑护着,穿过横贯咸阳城东西的广阔驰道,停在了咸阳宫宫门口。
到了此时,已是夜幕,天空中半轮月高高悬着,撒下洁白光辉,青石板宫道两侧都有夜光之璧,荧荧亮光照在路面上。
本就是坦途,且夜光之璧装饰在侧,路上自然是一片明黄亮光。
可昌平君却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每走一步,便觉得自己的脚变的更冷,等到到了章台宫,一双脚几乎变得僵硬。
来到章台前,芈启见到的人,自然是赵高。
“昌平君,久违了。”赵高见到芈启,装模作样行礼作揖,“王上已等候多时,还请随下臣来。”
芈启见到赵高,牙根狠狠咬了咬,然后还是挤出了笑容,额上皱纹横生,“有劳赵常侍。”
赵高心里听着,自然觉得受用。
不过,他倒是更希望此刻对他说这话的人是如今咸阳宫中炙手可热的人公子扶苏,而不是像昌平君这样有名无实的将死之人。
说起来,公子殿下最近又倒腾了一样东西,讨了王上欢心。
来到殿内,嬴政听到脚步声,却连头都未抬。
“老臣拜见大王。”
嬴政还是伏案疾书,批阅奏简。
殿内陷入一片悄寂,除了滴漏滴水的声音,再无半丝声响。
昌平君就这么躬身作揖,也不知站了多久。
蓦的,嬴政将手中竹简啪的一声扔在了地面上,吓得昌平君一哆嗦。
嬴政这才抬首,脸上愠色忽的全消,只是笑,“叔父,何时来的?”而后嬴政又冲着赵高呵道,“赵高,你好大的胆子,叔父来了,竟然不知会寡人。”
赵高面不改色,不慌不忙地走到嬴政面前,作揖,“下臣知罪,还请王上责罚。”
昌平君的嘴唇气的发紫,在宽袖起的手,忽的暴起条条青筋。
“叔父,快请起。”嬴政一如二十年前那般见到昌平君,面色谦和,彬彬有礼道。
“谢王上。”昌平君这才打着颤起身。
“日前寡人下诏,叔父推辞不就,可是何故?”嬴政直奔主题,上来便是追问此事。
“老臣惶恐。”芈启赶忙又躬身作揖,而后将喉咙里提前塞着的发丝硬生生往里吞。
接着芈启忽的剧烈的咳嗽了一阵,整个人几乎要摊软倒在地上,等赵高将人扶起时,整个人已脸色变得煞白,是个人看着都会心生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