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说的哪里话。”席三婶突然起身。
她先是给席安递了杯茶,顺手端走了那盘花生,末了还要冲席安笑:“喝水,多喝水。”
席三婶热情招呼了她一句,自然的把这唯一一叠用来待客的花生端到了自己这边,这才对里正笑笑。
“当年之事,我们也是说到做到的。叔,你瞧着屋里屋外、上上下下,哪里不是我们在帮他们大房处理?”
“这两老人的赡养我们是一点没叫大房操心,当年平哥去世我们好生好好操办。大哥重病,我们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抠出银钱来治,这里里外外还借了不少钱呢。”
“也不是我们不愿意分田给安丫头。”
三婶说到这,二婶坐不住了,张口欲要说些什么。
三婶眼疾手快把人按下,面上是一贯温柔的笑:“叔,我们但凡过得去,也不会舍不得这一星半点。不若我们两家每人出一两银子并一箱嫁妆,也算是给安丫头添妆了。”
席家三婶早先是村里夫子家的姑娘,后来父亲六十中举兴奋过度死在考场外,一时家道中落才嫁给了席家这家外来户。
说话做事,都瞧着慢条斯理、绵里藏针。
席安盯着那叠花生半晌,听到嫁妆时才抬头:“我不嫁人。”
这话叫在场几人震了震,里正问她:“你不嫁人做什么?”
席二婶倒是眼睛一亮,这不嫁人好哇,她连这嫁妆都不用出。
“家里五亩田,种田吧。”席安语气平淡。
“你哪来的五亩田?”席二婶瞬时发问。
席三婶亦是眼神闪烁,眼神灼灼。
“自然是我家的五亩田。”
“你……”你放屁!
席二婶张口欲骂。
席安直接丢出一本账本,这账本林林总总写满了席安从军后每月委托银庄寄回来的军饷。
直至席父死后三年内,这笔军饷亦在不断寄回。
“父亲死了三年,竟然无一人告知于我。”一直没有作声的她弯了弯唇,黑沉的眸子扫过两位婶婶。
“而我离家前,席家不过是逃难定居的破烂户,八年过去,不但我家多了五亩良田,两位婶婶家中亦添金无数。”
“我不计较这钱去哪,只是两位婶婶也别妄想我家的东西。”
她声音不大,却重若千钧,好似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巨大的压力也降临在她们身上。
三婶面色微僵,脸色难看。
席二婶更是脸色大变,张口欲骂:“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们就是唔唔!”
席三婶果断截止她剩下的话,对着席安笑容僵硬:“我可不知你这些年有没有寄银钱回来,许是那个钱庄把钱贪了也说不定。”
“哦?那这么说,我还是要去衙门告上一状。”
“告什么?”席三婶心中不安。
“自然是告那钱庄背信弃义、偷盗银钱。”席安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
席三婶在那意味深长的注视下冷汗都要下来了。
“够了!”里正适时开口。
他深深的瞧了瞧席家两个婶婶,在他的注视下席二婶不自觉打起抖来,席三婶亦是攥紧了拳头。
给了两人足够的压力之后,里正才开口。
“安丫头,你想不嫁人种这五亩良田,怕是不行。”
席安冷漠对视:“为何?”
“大燕律法,未出嫁女子不得袭承家中财产,而若按族中规矩,这父亲名下的这五亩良田合该分予你的两位叔叔。”
“规矩?”席安轻声念了一句,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哂笑道:“若是律法规定,那我便招一门上门女婿。”
“若是族里规矩,那我便要去问上一问,这是哪里来的规矩算的上哪门子法!”
里正没有话说。
大抵是觉得她异想天开。
席二婶更是讽刺出声,声音尖细刺耳:“就你,还想招一门上门女婿。”
“也不瞧瞧你这样子,连自己都养不活,哪家穷汉子会从那个火坑跳到你这火坑。”
“你如今都二十三了!还是参了军的,哪知道你干不干净,说不准在军营里和人不清不楚的。可怜是免了官配,没了官配我看谁能娶你!”
这官配是女子十八男子二十之后,由官府统一为未婚男女配对,保不齐里面有什么貌丑似鬼的丑女、家暴烂赌的鳏夫。
官配本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被席二婶说的,好似于席安而言便是求不得的好事。
而今,席安若想拿到良田,却是只有这婚配招婿一条路可走。
无异于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