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完结,厅堂内的氛围刹时间松快了许多。
平日里便与萧家交好的,或是夸赞阿萝貌美,或是吹捧老太君贤德,还有几位拐弯抹角地打听阿萝婚事的,你一言我一语地,不稍时便让原本沉寂的气氛烘得欢脱了起来。
而那些与萧家并不熟悉的,眼见着仿佛插不上话,也不觉尴尬,寻了个由头或与萧家两位姑娘聊上几句家常,又或是侧耳听着众人交谈,目光流转间便成了议论中的一员。
“老太君您不知道,当初我寻她来为可儿加笄,她左一个不行又一个不行地推脱了。结果瞧着你家姑娘生得标志,性子又好,当日竟是巴巴地跑来要我帮她引荐,您说这恼不恼人?”苏太太点着坐在上首的贺夫人,故作恼怒,只是这眉头才立起来,嘴角已忍不住露出一抹灿烂笑容来。
贺夫人哎呀一声,眉眼间也是掩不住的笑:“不就是让你帮个小忙,还邀上功了。”
二人口气亲昵,一听就知道是极熟稔的关系。
老太君并无意外的模样:“还好有贺夫人帮忙,否则叫你这泼猴来,非出岔子不可。”
“老太君您这是喜新厌旧呀!”苏太太略带夸张地瞪着眼,逗得身旁人直笑个不停。
倚在苏太太身边的苏可一脸好奇地凑了过来:“老太君为何说阿娘是泼猴呀?”
“去,小孩子家家的,别什么都问。”苏太太一指头将人戳了回去,“你若是有你阿萝妹妹一半的乖巧,你阿娘回头都要烧高香谢祖宗保佑了。”
苏二姑娘捂着额头一扬下巴:“阿萝这么乖巧,不还是与我成了闺中好友,说明我们志趣相投,阿萝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可儿说的都对。”阿萝笑语晏晏地弯着嘴角,眸中闪着促狭的笑意,“那回头我寻你一同练字的时候,可不许在找借口躲懒。”
叫人拿捏住痛脚的苏可:“……”
苏太太看着苏可憋得通红的脸,啼笑皆非:“我看啊,也就阿萝治得住你了。”
“都是可儿姐姐谦让着我这做妹妹的,可不敢居功。”阿萝便顺着苏太太的话应道。
心下却是飞快闪过一道惊讶,今日她发觉为自己加笄的人由苏太太变为刺史夫人时,心中已是万分诧异。可方才听苏太太这话里的意思,竟不是老太君出面请来的贺夫人,而是她主动提起的。
她就觉得奇怪,萧家与苏家是世交,长子与次子都曾在老太爷门下求学,苏老太太与老太君亦是多年的手帕交,最初定下苏太太可以说是在她的意料之中。而萧家与刺史府并未有太多的交往,怎么会忽然改请刺史夫人来为自己加笄呢?
可若说是刺史夫人主动要求的,那便更奇怪了。
听闻这位刺史夫人出身京都名门望族,极受刺史大人的敬重。却是有些体弱多病,哪怕前些日子刺史府亲办的花宴,她也只是露了两面之后便去后院歇息了。
今日见她举止端庄素雅,言行间又自带一股弱柳扶风之气,便知传言不假。
这样的人,为何会来为她一个只是寄居在萧家的表姑娘加笄呢?
神思飘忽间,忽地听到一句“莫说你喜欢阿萝,就连我瞧了都恨不得立时向老太君提亲,先将人抢到手再说”飘进耳中。
阿萝心下一个激灵,忙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太君脸上的神色。
像这样试探的话,今日已有许多人说过了。虽说一般情况下,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上直接提起,可人总是这样,一旦有人开了口,便不想自己落在下风。
前头几次老太君都是不轻不重地敷衍过去了,可这次说话的人却是刺史夫人,论身份,老太君却是不好随意敷衍的。
果不其然,老太君脸上的笑意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侧过脸目光温和地打量了阿萝一眼,惊叹道:“这丫头素日里在我眼前晃悠惯了,看来看去都只觉得平平,没想到竟叫你们这么多人瞧出好处来。那可不能轻易将这丫头许给你们谁了,说不准回头多看几眼,自己也能瞧出好来。”
众人便哄笑道:“老太君这是想把最好的都留在自己家里呢。”
老太君跟着笑了一会,又摆摆手示意到此为止:“好了好了,再说下去她们这些小姑娘皮薄,该受不住了。”话锋一转,“不过大家也都知道,我这孙外甥女虽说住在我府上,可她父亲还在,这婚事如何安置,终究是要问问他的意思。”
此话一出,却是显得方才那句“留在自家”不过是句戏言,兜兜转转一圈,将所有话头都推给了远在京都的清原侯。
却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哪有父母健在,却让姑祖母来做主婚事的事呢?
一时间,竟真有那么几位太太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仿佛是在盘算着回去之后是不是该让家里人去信清原侯府打探一下清原侯的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