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正好,阿萝枕腮倚在窗边,对着窗外枝头娇艳欲滴的花蕾望洋兴叹。
及春捧着大厨房送过来的糕点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副美人望花图,乍然入眼,只觉人比花娇。
听着动静的阿萝美目轻转,眼尾的愁绪便被丝丝缕缕的笑意代替:“愣在门口做什么,今日大厨房又送了什么点心过来,可有桃花糕?”
及春这才回过神,笑盈盈地将手中的点心盘子放到她身旁的小几上:“奴婢瞧着姑娘是越来越美了,一不留神就被您吸了魂。那句诗是怎么念的来着,‘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也不知道往后的姑爷该是何等俊俏的模样,才能配得上您。”
阿萝正支起身子探手去取点心盘子上的糕点,闻言那伸到一半的手仿佛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飞快缩了回来,未点胭脂的双颊却红地愈发娇艳,温度也越来越高,让她不得不拿手背去降。
“教你学诗是因为你想学,不是让你拿来笑话你家姑娘的。”手背按在脸颊上,挤地红唇稍稍变了形,阿萝幽幽地瞪了自家婢女一眼,瓮声瓮气地说道,“往后我再也不教你读书了!”
一声娇嗔,却少见地露出了几许少女的娇憨。
及春被瞧地心头一跳的同时又有些无奈,谁能知道她家这位泰山崩于前都能泰然若素的姑娘,其实是个美而不自知,以至于一被人夸貌美便能害羞地恨不得将自己埋起来的性子?
“哎呀,奴婢开玩笑的,姑娘莫要当真。”自家姑娘还得自己哄着,及春软着嗓音,勾着阿萝的袖角轻轻晃了一下,“奴婢是瞧姑娘仿佛有些愁眉不展的模样,这才想说些趣事逗姑娘开心呀。”
阿萝这才作罢,“往后不许再说了。”
“是是是,再不敢了。”及春笑眯眯地将小几上的点心盘子朝着她的方向推了推,“虽没有您爱吃的桃花糕,但这莲子酥是厨房葛大娘的拿手好戏,您尝尝。”
阿萝在吃食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唯独喜欢这些精致小巧的糕点。老太君知道后,便让大厨房隔三差五地送些时令糕点过来。
大厨房怕她吃多了积食,送来的份量都不多,却是个个精致,一看便是下足了心思的。
阿萝往日里都会一边夸一边快速地将糕点吃完,可今日才吃了一个,便放下手,托腮又叹起了气。
“姑娘自从刺史府回来后,便总是魂不守舍的模样。”及春给阿萝倒了杯茶,小心翼翼地问道,“是那日慕容姑娘的话伤着您了?”
乍然听她提起慕容筱,阿萝怔了一下才想起来她说得是什么事,不由失笑:“你家姑娘像是这么小气的人么?”她摆摆手,拦下了及春后续的话,“我不过是在想,苏二姑娘这般跳脱的性子,如今也开始为自己的婚事着急。再过阵子也到我及笄的时候了,却是后路漫漫,犹自未知。”
她叹口气,托着自己的下巴,低声道,“你方才说不知将来的姑爷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可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到自己会嫁什么样的人。”
及春亦是沉默。姑娘在萧府多年,但终究姓的是宋,往后谈婚论嫁,亦是要以宋家的名义去谈。她虽未曾接触过宋家的人,可凭着姑娘在萧家这么些年都不曾收到家中慰问的书信,便知宋家恐怕都已忘了自己在外还有这么一位姑娘。
如是一想,及春心中对阿萝就多了几分同情,温声道:“姑娘不必想这么多,老太君将您当亲孙女疼爱,甚至把两位萧姑娘都比下去了,等您及笄后,必定会为您寻一门好亲的。”
阿萝抿抿唇:“就是姑祖母对我太好了,才叫我心中不安。”
见及春眼中浮现几许茫然,阿萝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有的事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这些年虽是刻意地伏低做小,让自己顺着老太君的喜好成为了一个谁也挑不出毛病的大家闺秀。可论血缘亲疏,萧家两位姑娘显然应当更亲近一些,而萧大姑娘本也是个众口交赞的大家闺秀。
老太君对她的好,不仅仅是疼爱,那时常让大姑娘与二姑娘多与自己学习言谈举止的态度,俨然是将她当成了可以教导她二人的长辈。
她对老太君的喜好多有研究,唯独在此事上,怎么也勘不破其中奥妙。
想得烦心,阿萝干脆又拈了块莲子酥往嘴里送,每一口都咬地分外用力,丝毫瞧不出知书达理的影子。
及春瞧她揪着眉头恶狠狠地咬着手中糕点的模样,心下稍松,打趣着转开了话题:“若是让旁人瞧见姑娘这模样,怕是都认不出来是您。”
吃完了一块,阿萝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又一口气喝光了半凉的茶汤,这才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无奈笑道:“若是在自己房中都不能随心所欲,那姑娘我的人生未免也太凄惨了一些吧?”
也就是当着她这个伺候了自己六年多的婢女的面,她才敢在私下里小小地这么放纵一回罢了。
及春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眉眼弯弯地笑着给她添茶:“能瞧见姑娘如此真性情的一面,是奴婢的福气。”
阿萝险些被她一句话给噎死:“你何时学得如此溜须拍马?”
“奴婢素来是实话实说的。”及春学着她的样子无辜眨眼,一抬眸却瞧见门外有个小丫鬟正扒着门缝偷偷往里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