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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是稍微懂点奇经八脉的打眼一看便能明了,那看似轻松的一招一式,全都要靠强大的内力打基础,而女孩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便能有此造诣,只怕来头不小。

江芷不恋战,见这群不讲理的家伙对她穷追不舍全然不知“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何物,干脆在下腰躲刀时顺手抓了一把小石子儿就势一抛,石子儿如暴雨梨花针似的噼里啪啦打在一堆人身上,听声音以为放了场烟花。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官老爷此刻倒地哀嚎一片,江芷拍了拍手上的土,随便点了个衣衫褴褛的老者问:“请问去南梁的路该怎么走?”

老乞丐见识了这小丫头的威力,身体抖如筛糠,声音也晃悠悠像胸腔里塞了只破风箱:“往前出了城门,沿南路官道走三百里……”

江芷点了下头:“多谢。”

她混在出城的人里,略施小计便出了城门。

等出去了,她就又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南梁有多大?十二楼在南梁的什么地方?

她扭头望了眼城门,巨石堆砌的墙面上是用楷体刻的两个大字:“金州。”

而这地方,原先是叫汴京的。

十二年的风水转挺大。

一起往南去的路上有个白发苍苍的说书先生,背上背着个大草筐,手里握个长竹竿,瞎眼瘸腿浑身不利索,唯独嘴皮子快,自娱自乐唱了一路小曲儿,曲子都是经现实改编的,内容也就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江芷跟在老人后面慢吞吞走慢吞吞听,把满心疑惑捋了个畅快淋漓。

大梁朝开国皇帝乃武将出身,时逢乱世,经过一系列打仗加叛乱,黄袍加身之后第一件事是跟旧部“杯酒释兵权”加强中央统治,第二件事是削武崇文,原因没别的,文人没能耐造反。

自古以来边疆重地都由精兵把守,但高祖皇帝想必是极害怕出第二个自己这样的例子,硬是把精兵换成老弱病残,连军事上都由文官说了算,武官日益式微,在朝中毫无话语权。

如此结构在太平盛世可以说是高枕无忧,逼着人家造反都造不起来,但要换到外敌入侵之际,可以说是被敌人轻而易举按到地上摩擦。

何况这届百姓运气斐然,摊上了个艺术造诣极其天才治国方面极其废物的瑞丰皇帝,那位兄台的一手好字写的可以说是到了流传千古的水平,同时对外敌的应对措施也是到了“流传千古”的水平。

赔钱赔地赔女人,实在不行把皇位传给儿子,起码亡国君的头衔是轮不到自己了,不可谓不机灵。

而虎父无犬子,面对这样一个烂摊子,刚上任的天祈皇帝能做的也只有学他爹一样赔钱赔地赔女人……

女贞人一寻思,那我直接打过去不得了?

异族骑兵如乌云压境将大梁北方笼罩于一片黑暗之下,汴京门户大开,烈火在皇城烧了十三日,瑞天二帝连同皇室王族数千人皆被女贞人掳走,死伤无数,史称“建真之变”。

其中皇七子许连君因祸得福逃过一劫,被群臣护送至临安登基为帝,年号元安,与女贞人隔江而对,划江而治,一晃便是十年之久。

江芷听完道:“那你为什么现在才逃离这里?”说完她略一怔,自己居然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老头却不觉得冒犯,循着声音扭头对江芷一咧嘴,缺了颗门牙的笑容有点滑稽的苦味:“无论汴京再改多少次名,汴京始终是汴京,小老儿的根就扎在这,人从自己家往外走,何来‘逃离’一说?”

江芷挠了挠头,自觉自己说错了话,不再吱声。

赶路过程枯燥无味,尚未蓄发的孩童手里抓着一把狗尾巴草编毛驴玩,编好手捏着草杆儿让它在地上跑,可惜假毛驴不是真毛驴,一阵风就能把它吹的“尸骨无存”。

“娘,我们为什么要走,裴将军何时会来杀光欺负我们的女贞狗?”男孩童言无忌,说到“杀”字语气却极重。

裴将军,裴举,曾带领八千“裴家军”打败三十万北越骑兵,收复襄阳六郡等十三座城池,是在百姓眼中神一样的存在,也是“金州”旧都百姓最大的信念和指望,北越王爷赫连业曾直言:“撼山河易,撼裴家军难。”

百姓们相信,只要有裴将军在,金州早晚还会变成汴京,北越早晚还会变成大梁,街上耀武扬威的女贞狗早晚会滚回自己的地方,他们会重新建立他们的家园。

皮肤黝黑瘦骨伶仃的妇人抬脸看了眼天际,日头已上三竿,带来的干粮只够娘俩吃两顿的,而前路漫漫,不知何时是头。

“走吧。”妇人说。

南梁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大江南北,护国大将军裴举,被元安帝以“莫须有”的罪名革职查办,于两日前,赐死于风波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