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檐下,不敢不卖力。被打发到曹丕身边后,司马懿用足了心思,在曹丕身上下尽功夫。
公事尽心尽力,私事不遗余力。大到出力献策,小至喂马添茶,无不殷勤备至。
又时时对主子嘘寒问暖,施以小忠小信,令当时正处于嫡争弱势的曹丕倍感贴心。从此,逐渐取得曹丕的信任,渐渐被曹丕视为左右不可或缺之人。曹丕在老爹面前对司马懿赞不绝口。
曹操原本对左慈之言将信将疑。
他奉行广纳贤才之策,把人招揽至身边,是让他们出谋献策的,总不能因为术士一句话,就给人无端扣顶帽子,寒了一众谋士的心。
但是,当他听人报知了司马懿在长子身边的殷勤表现,反倒越发起了疑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司马懿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架势,是想干什么?肯定是另有所图没安好心呗。
这个人的城府深不可测,才离开丞相府没多久,都已经差不多拿下他老曹的儿子了!
此人心机着实可怕……料想以他的才能及善于隐忍伪装的伎俩,曹家子孙后辈绝非对手,将来必成曹家心腹之患!
自此后,曹操才真正对司马懿起了警惕之心。
从丞相进爵为魏王后,曹操有几日连续梦到三匹马,在一个马槽中咀嚼食草。醒后惊出一身冷汗!
更为不可思议的是,这个梦,他几年前就曾梦到过。
照理说,西凉马腾已死,他的子侄马超马岱有勇无谋,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是,为何如今又旧梦重现?莫非是有什么预兆不成?
曹操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请左慈来解梦。
左慈并未多说,寥寥数言却令人心惊之至——“三马食草(曹),大凶之兆!名字中带‘马’字之人,丞相尤须提防慎察。”
“‘马’字?会是谁呢?……”
他们正在谈着,忽有仆人来报,“司马懿有事求见丞相。”
曹操和左慈互相看了一眼。
莫非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
自此后,曹操便下定决心要除掉司马懿!只待找个合适机会,借机除之。
他对司马懿处处戒备,只让他作幕僚参谋,不给他一兵一卒的兵权。还再三提醒叮嘱长子曹丕,司马懿生有鹰视狼顾之相,狼之本性嗜血,就算装得再好,必不甘久居人下,须小心戒备提防。
当时,曹丕已然争嫡胜出,明确了魏王世子身份,并晋为五官中郎将。
司马懿在曹丕帐下几年如一日的小心,如同主子的左右手一般殷勤周到,已是曹丕相当倚赖之人。
因此,听了父亲告诫之言,曹丕虽表面唯唯诺诺,内心却不大以为意。不仅未依曹操之言疏远司马懿,反对其多加维护,不愿取其性命。
毕竟人非铁石,这些年,司马懿在他身前身后设谋划策,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不忍心杀了他。
曹操就想自己找个机会把司马懿除了。
但是其后,刘备攻占汉中,取荆州,前线吃紧。为战事全局及父子感情考虑,曹操最终未曾对司马懿动手,一代枭雄却先病逝于洛阳。
弥留之际,曹操再次唤来长子曹丕,屏去左右,殷殷叮嘱,“为父将去,诸葛村夫和那仲谋小儿却犹在壮年,江山得来不易,须得有人辅佐于你……”
曹操不放心地拉着儿子的手,叹了口气,“仲达此人,为父还是给你留下了……”
“但是,吾儿切记,对司马懿,用可以,却万万不可付其军权,否则,必给曹家带来大祸。”
……
从那之后,“鹰视狼顾”及“三马食草”的说法渐渐在曹氏子孙中传开。曹家后辈在暗中一直提防着司马家。
“大军征西之时,为牵制太傅一方,最好能从司马氏一众子弟中择一人,作为副将,参与伐蜀。”丁谧起身,伸手挑了挑烛芯,对曹爽献计道。
“这,又是为何?”
“大将军想想,此次征西,魏军精锐不少出动,京师空虚。司马懿虽无兵权,在地方诸军中却余威犹存,譬如荆豫都督王昶等人便是他的亲信。为防有人趁机生变,令司马氏子弟随军同行,才能予以牵制。”
“言之有理……”曹爽略作思索,点头,“依彦靖之见,择谁较为合适?”
“司马师。”
司马懿的几个儿子中,从年龄、才干等方面兼而考虑,司马师、司马昭是其中佼佼者。两兄弟相较而言,司马师的作战经验更多。
若以司马师为征西将军副将,护军兵权便没有可能旁落司马氏之手。
“不过,司马师是个怪脾气的,怕是有些不太好相处吧?”曹爽犹豫道。他心中顾忌的是表弟夏侯玄的感受。
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司马师平素寡言少语,不苟言笑,给人的感觉极难接近。
而且自从青龙二年曹爽表妹夏侯徽离世之后,司马师与夏侯玄之间形同陌路,人尽皆知。
二人之间既有嫌隙,若以其为副将,恐其趁机掣肘,贻误军情。
丁谧却道,“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一切从大局着想。这些细枝末节,无须太过计较。”
曹爽想想又道,“我看司马家老二司马昭,倒是恭顺勤谨,不似他大哥……”说到司马昭,曹爽脑子里浮现出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
丁谧摇头,眯着左眼,“人不可貌相。不过,他们兄弟俩比起来,司马师羽翼已足,不容小觑。若留他在京,护军兵权可就难料了……”
曹爽点头,“就依彦靖之言。不过,太傅原是反对此次征西的,未必肯让儿子随行吧?”
“那倒未必,”丁谧轻轻摇头,道,“司马懿老奸巨猾,谁知他背地里打的什么算盘?不过,无论他作何打算,咱们都须小心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