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渐亮,苍穹上的暗色如同不断被加入清水的砚台,墨色逐渐淡去。
卯时才至,颜茵便被珍珠从榻上喊了起来。
珍珠把垂下的纱帘帐用银钩挂起,“夫人,今日你要随爷一同去横县,该起了。”
颜茵迷迷糊糊的醒来。
房间内光线很暗,一瞧便是外头的天还未完全亮,看了一眼内间,抱着被子的女孩又将眼睛闭上了,“再睡多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嘛......”
她还未清醒,声音比平日更多了几分软糯糯,甜甜的,软软的,听得人心都化了。
珍珠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强行把夫人从榻上喊起来似乎太冷酷了,然而主子爷的命令又不能不听。
挣扎片刻,珍珠小声说,“夫人,你倘若再不起来,主子爷怕是会亲自过来一遭。”
珍珠不晓得颜茵不喜欢贺沉绛,她只是单纯觉得,任何一个女人都想要美美的出现在自己男人面前。
如今夫人未梳洗,甚至身上穿着裹衣裹裤,衣着便落了下乘。
颜茵一听贺沉绛要来,本来的八分睡意迅速散了一半,“我现在起来啦!”
她才不要他过来。
珍珠笑了,手脚麻利的给颜茵梳洗,她趁颜茵还有些迷糊,给她挑了一条金彩绣绫裙。
金银线交织,精巧的在袖口与胸前位置绽放出大小各不相同的月季,雍容华贵又妖娆。
等颜茵整理好,刚好管家也来喊人。
从管家口中,颜茵得知此次出行从简,她只能带一名丫鬟。
于是颜茵没多想,把珍珠给带上了,随即跟着管家一同去了侧院。
侧院里停着数辆马车,每一辆皆是用上等的黄梨花木打造,车上四角挂了宝石玛瑙坠子,相当的奢华与嚣张,生怕旁人不知这一行人有钱。
她到时,侧院里有数人,包括岳氏兄弟,以及一些颜茵在府中见过、但又不甚眼熟的面孔。
没等多久,贺沉绛也来了。他今日一袭象牙白工笔鹤纹圆领袍,紫金冠束发,少了那日在书房见到的威严与凌厉,很是风流倜傥。
看见颜茵,贺沉绛先是一怔,眼中有亮光划过。
她真的很适合那种贵气又带点明艳的裙子,衬得她人面桃花,又娇又媚。
上马车。
毫无意外,颜茵跟贺沉绛同乘。当马车驶出偌大的府邸时,颜茵忍不住掀开车帘子往外看。
天光黯淡,仅亮起一线鱼肚白,整个扬州笼罩在浅淡的晨色中。
马车行入主干道,能瞧见街道两侧的商铺陆续开门。
卖早点的食铺早就开摊了,桌椅支在摊内,一面在旁边竖起的显眼旗帜迎风飘扬。
吆喝声将沉睡的扬州唤醒,这般一看,扬州还是那个扬州,似乎与之前并无不同。
马车微晃,晃着晃着,本来就没歇够的颜茵困了。
黑发雪肤的少女伸手揉了揉眼睛,努力将眼睛睁大,但片刻后她的眼帘又逐渐垂下。
贺沉绛饶有兴趣的打量她,觉得那小脑袋一点一点,就跟小鸡啄米似的,“没这么快到,你可以歇会儿。”
颜茵摇头,“不困。”
这旁边有个人,而且还是只大色鬼,她如何能放心睡?
贺沉绛唇角微勾,“睁眼说瞎话。”
颜茵扭开头,继续去看风景。恰在这时,马车行过一家尚还在关门的镖局。
那镖局门面造得颇有气势,大门之上挂了一张牌匾,其上以龙飞凤舞的字写着“姜家镖局”四字。
颜茵骤然睁大了眼睛,困意顿消。
姜家镖局?
先前那名衙卫说姜叔叔已辞官,父亲又曾说过姜叔叔倘若不当官了,是想开个镖局的。
莫不就是那里......
颜茵一颗心怦怦的跳,这家姜家镖局距离宅子不算远,走路过去只花半个时辰不到便能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