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池对他这个说法不知可否,继续在群里催命似的艾特陈在野。
程池:[野哥还有多久来,怎么一直不回消息?@野]
程池:[再晚点,你媳妇儿就没了哈。]
一句话刚发出去,就听见老袁在旁边飙了一句脏话:“来了!”
程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昏暗而嘈杂的酒吧里,少年穿着一件白得一丝不苟的加绒夹克、蓝色牛仔裤,尽管被口罩和鸭舌帽沿挡住了几乎整张脸,但优越的身形依然令两旁的人频频侧目。
他这身装扮太乖了,身上还背着书包,斜斜挂在肩上,让人不可避免地想到学生时代暗恋的校园男神。
但他帽檐下露出的那双眼睛又凌厉得要命,隔很远黎应南就开始觉得身后凉飕飕的,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皱着眉:“空调温度是不是不够?”
正在吧台里面擦拭酒杯的彭欢欢疑惑地看了一眼:“所有空调都打开了呀。”她说完,抬头,突然“诶?”了一声。
下一秒,阮苏头顶忽地罩下一片阴影,淡淡的青桔香味兜头朝她涌来,覆盖掉了酒吧里浓烈的酒味。
彭欢欢那一声“野哥”还没喊出口,就被陈在野的眼神压回了喉咙里。她抿着唇,不明所以地看着几人的对峙。
然后就听见陈在野用一种黏糊糊的语气低低叫了一声:“苏苏。”
她如遭雷劈地看了陈在野一眼,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可是陈在野诶!
自从她来到METEORS以后,连他的笑容看到的都少,更不要提——每次演出的时候,多少女孩儿为他疯为他狂啊,可他连多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出来。
他最多就是认认真真表演,诚诚恳恳感谢,你要说私底下想要更多交流——不可能。
冷淡到她都怀疑他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子。
然后,也是这样冷淡的陈在野,这会儿正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用着黏糊糊的语气,叫人家女生的名字。
还是叠字。
彭欢欢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找出老袁的微信,斟酌道:[野哥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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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这声“苏苏”,响在此时的阮苏耳里,却如闻天籁。
她抬起头,皮肤在酒气的晕染下透出一片薄红,两只眼睛在第一时间便晕开一抹笑来。
她在吧台边站直,格外亲昵地挽住陈在野的手臂,然后转头甜甜地给黎应南介绍:“我男朋友来了。”
她说着,手指悄悄移下去,拍了拍陈在野的手背,暗示他帮自己掩饰一下。
她在酒吧里坐久了,掌心温热,皮肤相贴,陈在野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
他低头去看阮苏,后者也正好抬起头来,她每次喝完酒,醉没醉不知道,但眼睛里的反应总是很大。
清凌凌的,像兜住了一面湖泊。
陈在野眼神暗了暗,又听黎应南问:“鹿野的主唱?”
阮苏愣了愣,猜测今晚要表演的乐队应该是鹿野。
没想到黎应南还知道这个。
那么,陈在野知道吗?
他这时候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看鹿野乐队的演出的吗?
她又想起元旦晚会那天陈在野唱的那首歌——嘶吼、呐喊、狂傲、不可一世,倒的确像是会喜欢这种地下乐队的样子。
她挽着陈在野手臂的手微微收紧了些,担心等下陈在野的回答会暴露了她在撒谎,她张了张嘴,正要主动说点什么将这个话题带过去。
就听陈在野说:“是。”
他抿了抿唇,嗓子似乎有点儿发紧,明明是在回答黎应南的问题,但眼睛看的却是阮苏,而一旦阮苏转头去看他,他就迅速转开了目光。
像是怕黎应南不信,停了两秒,他又将口罩往下拉了点,露出高挺的鼻梁,重复道:“我是鹿野乐队的主唱。”
黎应南微微有些讶异地看了阮苏一眼,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没再继续为难他们,说了句:“行。”就离开了。
阮苏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问陈在野:“你怎么来这里啦?”
“我……”
不等陈在野说完,她又说:“你刚刚好聪明哦,我还怕你穿帮了,不过,幸好现在演出还没开始,不然你也没法假冒鹿野乐队的主唱。”
黎应南走后,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坐到高脚凳上,手指在吧台上轻点,像是在跟随音乐轻轻哼着歌。
毕竟,作为一个新入职不久的教师,她还是不太希望自己私人感情的问题,弄得学校里人尽皆知的。
所以,能平和地解决掉问题,再好不过了。
陈在野愣了愣,似乎是松了口气,低声道:“刚好老袁在这里做兼职,跟我说看见你了,我放学就过来了。”
“诶?老袁在这里吗?”
陈在野说:“嗯,他在后台。”
“哦,难怪我没看见他。”
说话间,她的手机突然进了一条新消息,是其他老师问她去哪里了,说大家准备回去了。
阮苏匆匆回了句:[我马上就来。]
才回头对陈在野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家。”
想了想,又补充:“不要乱喝这里的东西,别看那些饮料很漂亮的样子,度数都很高呢。”
说完,才从高脚凳上跳下来,脚步轻盈地往同事们的方向走去。
陈在野看着她的背影,将刚刚拉下来的口罩又拉了回去,确定酒吧里的熟客认不出他,才单脚支地坐到高脚凳上。
吧台上此时还放着两杯黎应南点的鸡尾酒,酒的冷气与空气里的热气相碰,杯壁上凝结出一滴一滴水珠。
陈在野轻轻一瞥。
“倒了。”他对从刚刚起就一脸诡异地看着他的彭欢欢说。
顿了顿,又颇为嫌弃地指着其中喝了一半的那杯,语声愈发冷淡:“这个杯子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