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他是宫女所出,陛下高风亮节,视这场荒唐为耻辱,保他不死已是仁慈,而他用不争气来回馈这份恩赐,也无怪落到这个下场。
年仅十岁的陆放隐在袖中的手猛地握紧,面上却表现得好似如释重负。
“十九皇子,您怎么还愣着不谢恩呢?难道您想违抗圣令不成!”
在任何古国,皇帝便是天,谁敢抗旨只有死路一条。
陆放面无表情,俯首贴地,淡淡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那太监更加不屑地瞥着他,道:“那就请交出手中剑,随奴才离开道场,以免耽误其他殿下和大人练剑。“
陆放把剑一扔,便随他离开。
这剑他自拿到手之日起,日日勤拂拭,此刻扔之就跟扔垃圾一般,再也没回头。
见他走得那般轻松,看戏的人想到修行之苦,终是不欢而散。
阎云柯拜别了乾帝陆缜,从皇宫正门出去,便又飞了回来,隐在虚空中,正好瞧见那少年轻描淡写叩头拜谢,而那太监带他走到僻静处,也打着为皇帝陛下不值的名义,给了他一脚才愉快地离开。
阎云柯木石心性听得都心生几分火气。
而那少年,依旧……没有还手……
但很显然这少年绝非痴傻之人,傻子说不出无可挑剔的话,做不到这般毫无破绽,冷静决绝,甚至麻木不仁。
阎云柯顿时反应过来,该不是他说的那一句话,导致这少年不能修炼了吧!乾帝怎么回事!
此时,乾帝所在的高楼。
“……像鬼一样,从出生起没听他哭过,长到现在,没见他笑过,就连冷笑、嗤笑、嘲笑、苦笑都没有,朕夜里让太医悄悄潜入他房间给他诊脉,面上没有任何问题。“乾帝气急败坏,“他就是存心跟朕作对!眼不见为净,朕心里舒坦。”
“陛下消气。”刘敕端茶顺气扇风,重新回归到为皇子们请执教的大事上,乾帝陆缜这才平复情绪,皱眉从不少声名显赫的宗师中依次筛选琢磨。
“请恕奴才多嘴,不知那位名叫阎泽的阁主究竟什么来头?修仙势力中管藏经阁之类的存在,似乎少有能得陛下这般重视…… ”
乾帝头也没抬,只随意地道:“他是魔域阁主。”
那老太监手里的茶盏不稳了,不禁心惊肉跳,魔域!阎泽大阁主来自魔域,他竟然有幸见到了魔域阁主!
举世皆知,大道至衡,阴阳相生,正道古教、古国成百上千,修炼门派不知凡几,而与之相对的魔道,唯有魔域。
魔域至尊麾下四大宫,九大主峰,三十六阁,一百零八堂,还有无数附属小门派。这位乃是魔域三十六阁之一的阁主,几乎能跟古国皇帝平起平坐了,他还说陛下这算有礼,可太保守了,百万灵币怕是根本没想请!
他慨叹不已:“难怪陛下重点只提其他待遇,到了魔域阁主这个层次,若想退隐,教有天资的弟子才是兴趣所在!陛下英明!”
人家实话实说,就事论事,他还以为人家狂傲,幸好没说,否则实在太失礼……
“可惜朕的皇儿没入他的眼,唉,若是能将魔域阁主请到乾皇宫执教就好了,朕肩上的担子也会轻松许多,他日也必将无愧列祖列宗。“乾帝喟然长叹。
帝王也有帝王的难处,古国古教林立,稍有不慎便有外敌犯边的风险。
他再怎么兢兢业业掌管祖上基业,日理万机造福国内百姓,固守江山,试图再创繁荣,可若是子孙后代不争气,国力便会大衰。一步衰,步步衰,一旦倾颓,再想挽回就晚了。所以每一任古国帝王维持自身崇高的同时,重要的使命便是不惜一切栽培出最有能耐的太子来继承大统。
这便是乾王朝能永葆昌盛的原因。
刘敕心道,别说无愧列祖列宗!整个乾王朝都能在古国古教中脱颖而出,其他王朝都得惊羡!但可惜……
“看别的吧。”乾帝不做那无谓之想,继续为乾王朝年轻一辈的前程发愁。
而阎云柯见那少年不为所动,而乾帝大发雷霆,顿觉这少年不简单!
他不知有意无意,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皇宫各式各样的小人身上,那些小人自以为在欺负他,实则或许是他利用那些欺负他的小人,来对付乾帝!
毕竟皇子身份摆在那儿,打他也就意味着打皇帝的儿子。以他的天资,他恭维乾帝,乾帝多半也不会在意,但他刺激乾帝,乾帝不得不在意,却又不能太在意……这小子狠。
而这僵局到底是被他打破,就因为他一句话,乾帝当场表示不认识,天子一言啊,如果修仙古国还讲究这个,一旦自己答应进宫执教,为了圆谎,搞不好第一个悄无声息没了的人就是这个少年。
阎云柯有些好奇那少年的状态,不能修炼和很快便死,几乎能画上等号,有那般忍性,不至于不清楚这个后果吧……
小太监走后,陆放一言不发,独自往更加荒僻的地方走去。
期间就算有侍女、太监甚至侍卫经过,也当没看见他一般,脚步也不见匆匆,毫不避讳,甚至连问好也没有。
他一直走到皇宫东南角,那里有一片枯木落叶林。
少年像面壁一般,面朝着枝干最粗壮的大树站好。
阎云柯轻飘飘地落在他附近的树上,心想这个极其坚韧的少年莫名到这地方来,该不会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哭吧,那就没意思了啊。
“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吧……”陆放轻飘飘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