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 皇眉毛一挑, 显出了凝结之色。
封皇六子的时候, 皇四子还活得好好的, 当父亲的, 当然是盼着儿子活得比自己久, 又哪会在后手之后, 又备后手,这不是诅咒自己儿子早死嘛。所以,景王这话是过于牵强了, 但是,和襄王一样,景王对于帝位的执念便是因皇四子骤然而逝开始的, 此时景王容不下皇当下的迟疑, 含泪说道:“父皇若是不喜欢儿臣,大可以将儿臣远远的封到天堑之南, 十几年不闻不问, 儿臣自然也不会有非分之想。”
天堑之南, 长江为天堑, 吴平郡王的封地在衢州, 荆王的封地在建昌,景王就是在拿这两位, 早早和帝位绝缘的兄长说事。
天下皆传,吴平郡王因为早年依仗帝宠, 多次冒犯太子, 对东宫怀有窥伺之心,从而激化了皇和太子的矛盾。这样一个失德的皇子,当然没有继承帝位的资格。而荆王的生母据传是北方异族女子,本朝将国都定在北地燕京,就是以天子守国门,以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南侵,荆王这样的血统,怎么能继承帝位。
但是这些皆是传言,真正让吴王和荆王失去资格的,是他们和赵王一同裂土封王,赵王那是什么待遇,封在龙渊之地,又为北方军事重镇,其王府护卫,破例增兵至三万户,而他们的封地远离京城千里,且这两地,一无政治象征,二非军事要地。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他日山陵崩,皇非要越了长幼的次序传位给赵王,赵王一日内就能抵达京城登基就位,吴王和荆王不服,就只能起兵从南往北打,自古北伐有成功的先例吗?
后来皇六子皇七子陆续崛起。
景王的青州是个好地方。襄王的襄阳也不差,乃兵家必争之地,当年□□打天下,从北往南,可以说是势如破竹,直到襄阳经历了大败,被前朝守将牵制了足足九个月。
是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之下,吴平郡王和荆王,才成了边缘人。
为什么放弃和打压了次子和三子,那些秘密,皇没想和景王交代,如今翻出来,皇也不置一词,他只是缓缓道:“老二老三纵有行差踏错,也不及你如今的无法无天。这些年,老七明里暗里的,与你相争,朕难道看不出来吗?你年长五岁,要是你自个儿争气,又何惧他。再退一步说,朕在你二人之间,从未有偏爱,你是做哥哥的,尽可把心胸放开点儿,为了斩断老七的野心,让他承祧先皇嫡子,也不失为两全之策……”
景王忐忑不安的听着,皇平和的语速渐渐急促,染怒意逼视着景王道:“法子是个好法子,但是事是这么办的吗?要过继朕的儿子,不该跟朕商量一下,拿着朕的玉玺,可有问过一声?”
景王的呼吸都停了下来。商量,这种事情是能商量的吗?未有子嗣的荆王,想日后在弟弟们的子嗣中过继一子承继荆王府世系,虽然皇的孙辈不多,弟弟们也匀不出第二个儿子来,但是,这种事情,当老爹在世时就给了个准话,日后也免了断子绝孙,身后无人祭祀的凄凉下场。要知道先皇,也就是仁宗皇帝,好几个儿子,比如庄敬太子,鲁王,都是后继无人的。所以荆王的思虑,不可谓不深,荆王倒是和皇商量来着,据景王所知,荆王为了这事,和皇磨了足有一年,皇并未恩准。这还是孙子,何况是儿子。所以,把赵彦恒名正言顺的过继出去,景王从没有奢望过,这是阴谋,而非阳谋!
何所谓阴谋?那张伪造的圣旨,是景王亲自盖印的,他盖印的时候,皇就躺在身后,生死未知!
皇轻轻的撩了一下衣袍,在景王身前蹲下,父子平视。皇的目光如炬,把景王看得脊梁发麻。
对于皇位的垂涎可以泯灭所有的人性。当景王顺利的把襄王解决了,看着一步之遥的皇位,景王又会怎么看待生死未知的父亲?
大概是顺手送他一程吧。
在过往的岁月中,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先太子,不就是那么干的嘛!
冷汗,自景王的额头滚滚滑落,景王往后缩了两步,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浑身颤抖的说道:“父皇,儿臣从来没有弑君之心。儿臣只是担心……不,是惧怕,儿臣怎么都想不明白,赵彦恒怎么就继承了帝位!儿臣已经是输过一次的人了,儿臣不想再输第二次。”
朱家的那个丫头!
皇气得脸色发青,朝外怒吼了一声:“滚出去!”
“父皇!父皇……”
景王歇斯底里的嘶吼。
殿外走进来两个披着黑甲的九尺宫卫,前就一人反扣住景王的一只胳膊,准备把景王拖出去。
景王眼见了求饶无果,一息皇族的尊严尚在,挣脱了宫卫的钳制,擦了一把涕泪,挺着胸膛说道:“大逆不道的弑君之举,儿臣这辈子没想过,没做过,但是老七,他的手有没有沾过父皇的鲜血,待会儿,父皇替儿子,好好盘问盘问他,届时,儿子纵然一死,也死得瞑目了。”
说罢,景王在癫狂的笑声中,黯然的退场。
这番动静闹得太大,待皇转身,看到卫王穿着一身明黄色里衣,赤着双脚,怯怯的站了出来,一双呆滞的眼眸胡乱转着,手足无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