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天空都被厚重的乌云遮蔽住,乌压压的,没有一丝光亮。晚上九点多,邛崃巷两旁的店铺大多都拉上了卷帘门,只有招牌上的霓虹灯在黑夜中一闪一闪地,散发着幽暗暧昧的光芒。 姜潞猫着身子蹲在拐角处的墙壁后面,探头往外瞅了一眼,撇去了白日的浮华和喧嚣,晚上的邛崃巷宁静安详,狭长幽深的巷子像是望不到尽头。 “都这个点了,怎么还没来呢?”姜潞忍不住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九点二刻了,司徒燕安再不来,她就赶不上回学校的最后一班公交车了。 想到这里,她焦躁地催了小A一句:“你看看司徒燕安到哪儿了。” 小A脖子上的风铃在夜风中摇了摇:“姜潞,我只有导航功能,没有监视跟踪功能。” “那你看看第四章的剧情,待会儿司徒燕安会遇到哪些状况,我好早做准备。”姜潞又说。 小A晃了晃脑袋,拖长调子,用小女生撒娇的语气说:“矮油,人家还是新手实习期,很多权限没开,现在不能查看第四章剧情,得等这一段剧情过去了才能开接下来三章……” 姜潞被它这甜腻的语气弄得浑身一颤,捏着它的肚子,将它丢进了包里:“垃圾系统,要你何用。”都快腻死她了。 “哎呀,姜潞,我很有用的,可以帮你壮胆,还能陪你聊天解闷,考试的时候帮你查答案……”唯恐被抛弃,小A掰着手指数自己那点乏陈可善的优点。 姜潞拍了一下包,小声呵斥:“闭嘴,别吵,有人来了。” 闻言,小A更兴奋了,声音里都透着股亢奋:“是司徒燕安吗?要打起来了吗?有几个人啊?谁赢了,谁赢了?你赶紧上去帮忙啊。” “六对一,你这么激动,你上。”姜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巷子中央那几道身影。因为光线比较暗,她只隐隐看到六个拎着钢管,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身上穿着布满亮片衣服,一副非主流打扮的男人上前拦住了来人的去路。 根据剧情来的应该是司徒燕安,不过人都被挡住了,她也看不见,姜潞决定先观望一会儿。 她能等,可小A按捺不住了,一个劲儿地催她:“你赶紧上啊,不是要英雄救美吗?快,快,快,不然司徒燕安又要挨揍了……” “谁告诉你我要亲自上的?”姜潞翻了个白眼,把手机掏出来,利索地拨下了110三个数字。 小A都看傻眼了,愣愣地说:“你所谓的英雄救美就是报警?姜潞,电视里不是这么演的,司徒燕安都没看到你的英姿,怎么对你心存感激,你得亲自上去,挡在他前面,为了救他受点轻伤什么的,这样才能软化他那颗冰封的心啊……” “你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捷径不走是傻瓜。”姜潞已经对小A无力吐槽了。报完警,她直接把哆啦A梦的挂件连同手机一起塞进了包里,抬头警惕地盯着巷子。 小A虽然很多时候都不靠谱,不过刚才它的话也没错。要想效果好,姜潞当然得出去表演一番苦肉计什么的,不过时机得抓好,不然跳出来早了,万一被这些非主流捅了刀子怎么办?当然也不能太晚,否则等警察一来,司徒燕安也不需要她了。 姜潞估算了一下时间,离邛崃巷最近的派出所就在隔壁街街尾,报警时她又故意把事情说严重了一些,警察应该很快就会出警,差不多五分钟左右就能赶过来,所以她得掐在四分钟左右跳出去“伸张正义”最合适不过。 姜潞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夜光表,记下时间,再抬头往巷子中望去。 奇怪,都站在这里好几分钟了,他们怎么还没打起来?难道打架前还要先酝酿酝酿气势? 姜潞连忙在脑子里将第三章的内容扫了一圈,好死不死的,第三章刚好卡在六个拿着钢管的不良青年将司徒燕安堵在了邛崃巷这里。具体什么时候打起来的,因为看不到后续剧情,她也判断不清楚。 不过第三章开头倒是将六个不良青年堵司徒燕安的原因说了,他们是受了司徒飞扬的一个小跟班蒋文天的雇佣,专门来堵司徒燕安,给他点颜色瞧瞧。 所以这一架肯定是会打起来的,至于为什么现在还没打起来,估计是这些小混混想逞逞威风吧。 姜潞让自己放宽心,耐心等待,可这一等就是四分钟,巷子里的两拨人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静,姜潞坐不住了,焦急地捶了捶手,这些非主流怎么搞的,要打就打嘛,这么婆婆妈妈的还是不是男人了? 终于,有一个非主流抡起了钢管,银色的钢管在五彩的霓虹灯下闪着寒光,姜潞却跟见到了亲人似的,她激动得差点落泪,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拦在那非主流面前,义正言辞地喝道:“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呼啸的警笛声飞驰而来,转眼就停在了他们面前,紧接着三个警察从车上下来,斜了六个非主流一眼,没好气地吼道:“干什么呢?” 为首那个染着红头发,戴着一个亮晶晶鼻环的混混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睨了姜潞一眼,慢悠悠地挥了挥手里的钢管,笑得不怀好意:“这就要问这位姑娘了,咱们兄弟几个在街上玩,也不知哪里碍到这姑娘了,她突然跑出来挡在我面前,质问我们要干嘛。警官啊,我怀疑她脑子可能不大正常,你们可得注意点,我听说精神病杀了人都不算犯法的。” 最后一句,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几个人离得这么近,姜潞怎么可能没听见,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正欲反驳,却对上那警察怀疑的目光。得,连警察都怀疑她了,说多错多,姜潞干脆闭上了嘴,等着警察将事情调查清楚,届时自然会还她一个清白。 对比起姜潞这个弱女子,当然是非主流几个更惹眼,所以警察很快又把目光投向了非主流几人:“大晚上的,你们拿着钢管干什么?” “你说这个啊?”红头发拎起钢管挥了挥,“这是咱们在东华路那边那个刚破产的钢厂捡的,不是说这玩意儿能卖钱嘛,咱们兄弟几个顺手捡了几根准备回头卖到回收站换几个钱买酒喝。” 这话一听就是糊弄人的,现在钢铁比大白菜还不值钱,掉地上都没人捡。可警察也没抓到他们为非作歹的实证,不能妄自给人定罪,资格更老的那个警察把眉一挑,越过姜潞的头顶,对像影子一样安静站在那儿的司徒燕安问道:“怎么回事?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说有人在邛崃巷打架滋事?” 司徒燕安垂着头,额前垂落下来的一缕发丝挡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被警察点名问话,他似乎有些为难,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对面的红头发已经按捺不住了,先一步喊道:“司徒公子,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啊,咱们兄弟几个不过是跟你随便聊了两句,你可不能污蔑我们。” “闭嘴,有问你们话吗?”警察扭头,凶狠地瞪了红头发一眼。 红头发摊摊手,指了指斜前方的摄像头,嘀咕道:“真的,监控有记录呢,我们都站在这好一会儿了,要打早打起来了,还废什么话啊。” 旁边的司徒燕安听了这话,似乎是才回过神来,跟着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 他的音色很好,说话的声音低沉悦耳,但说出的话就不是那么中听了。他这一否认,反倒成了她撒谎了,姜潞气得脸都绿了。 警察虽怀疑事情没那么简单,可一没打起来,二当事人双方都否认有摩擦,他们也不能越俎代庖,硬要逼着对方承认有事不是。 于是教育了双方两句,警察话音一转,问道:“既然没打架的意思,是谁报的警?” 完了,姜潞在心里哀嚎了一声,知道此事躲不过,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态度极好地认错:“警察,我看他们这么几个人拿着钢管把他围起来,以为他们是要以多欺少,怕出事所以才报的警,哪知是个误会,不好意思,让几位警官白跑一趟了。” 说完,还双手合十,躬了躬身。 打头的警察看她态度良好,又是个小姑娘,而且这事吧,看起来也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所以倒是没过得的苛责她:“小姑娘有正义感是好事,但下次请先弄清楚状况,不要白白浪费警力。要知道,也许就是因为白跑这一趟就耽搁了真正需要求助的人的正事,阴差阳错,酿成大祸……” 姜潞能怎么办,当然是乖乖点头认错了。 警察训了几句,接着话音一转,咳了一声,正色道:“你跟我们到派出所做个笔录。” 啊?不会吧,她都认错了,还要让她去派出所?这是要拘留她还是要罚款啊?姜潞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状。 警车来得快,去得也快,还带走了姜潞。 深夜的邛崃巷越发安静,只剩下夜风刮过的呼呼声,在这声音夹杂着一道破碎的呻、吟声。 这道呻、吟声像是一个信号,一直未动的司徒燕安动了,他折身往后走了五六步远,然后停下了脚步,抬头望了过去。 如果姜潞在这里就会发现,这里的两家店铺中间有一条小小的夹道,仅容一人通行,如今这条夹道中间站着六七个冰冷肃杀的黑衣人。黑衣人中间,几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杀马特瘫在地上,像叠罗汉一样堆叠在一起,而那呻、吟声就是从这些杀马特嘴里发出来的。 黑衣人见到司徒燕安,不约而同地一躬身,异口同声地道:“燕少!” 司徒燕安抬起了头,一改人前的无害和软弱,目光凶残、暴戾、没人性,像一只凶狠的野兽,凡是他目光所及之处,黑衣人无不垂下了头。 司徒燕安缓缓收回目光,用谈论今天天气好不好的口吻随意地说了一句:“不要再让他们出现在我面前。” 黑衣人有志一同地躬身点头,然后安静又有条不紊地将地上那几个杀马特拖走了,转眼夹道里就人去楼空,只余非主流和三个黑衣人还在原地。 这几个人中有一个格外显眼,他长了张娃娃脸,皮肤白得像搪瓷娃娃,个头也比大家矮了一大截,还戴了一副滑稽的大眼镜,站在这堆肃杀的黑衣人中格外不和谐。他手里捧着一只掌上电脑,手指头飞快地在上面点击,嘴里絮絮叨叨,电脑上的蓝光反射到他脸上,看起来诡异极了。 过了几秒,他激动地一拍手,仰起头,兴奋地说:“燕少,我已经侵入了市政监控网络,查到了邛崃巷这一段路的监控。监控显示,姜潞今晚8:36就进入了邛崃巷,最后一个摄像头离她刚才藏身之处有58米,而她经过最后一个摄像头时是8:42,也就是说,姜潞在那里等了近一个小时。邛崃巷主营建材装潢,属于批发市场,天一黑店家都关门了,没什么娱乐。她一个女孩子没事跑到这地方,一蹲就是一小时,直到覃辛举起了钢管才冲出来,倒像是特意冲着燕少你来的,莫非她会未雨绸缪?” 想到这个可能,小个子浑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手指啪啪啪地在电脑上查起了姜潞的资料。不过几分钟,姜潞的生平履历就出现在了屏幕上,小个子扫了一眼,失望地扁了扁嘴:“去,没什么特别的啊,真是诡异!” 司徒燕安没理会小个子的喋喋不休,他慢条斯理地抚平了衬衣的袖口,冷淡地说:“你们不必跟来了。” 闻言,大家都诧异地望着他,小个子胆子最大,不怕死地问道:“燕少,这么晚你去哪儿啊?” 闻言,司徒燕安顿下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邪气又诡异的笑容:“当然是去会会我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