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江提前回来,塔楼中自然是好一通忙活。
盛郦平日只有一两个侍女贴身伺候,此时却站在小厨房里,把几十个仆妇支使得团团转,生怕遗漏了任何一道他爱吃的菜。
小厨房中忙得热火朝天,书言见状,连忙赶了进来哄她:“唉哟我的好小姐,这会子功夫您不去陪着陆将军说话,在这厨房里忙什么呢?这里烟熏火燎的,哪里用得着您亲自动手呀,赶紧去换身衣裳,陆将军这么大老远赶回来,您就让他一个人在厅堂里喝冷茶呀?”
盛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书言强行推回了房中,她看着衣柜中整排衣衫,犹豫不决了半晌功夫,终于挑了件水红的长裙。
规矩不可废,她下楼去,立在堂中,向陆临江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见过七叔,不知七叔提前回来,有诸多不周到的地方,还望七叔勿要怪罪。”
陆临江听她唤了自己十来年的“七叔”,头一次觉得这称呼分外受用。
她有一把软糯糯的嗓子,讲什么都透着一股撒娇劲儿。此时她来行礼,他心底像被一根羽毛挠过似的,只得绷住面上惯常的冷淡神色,道:“不必多礼。”
久别重逢反而近乡情怯,盛郦听他口气中是一贯的淡然严肃,本蹦蹦跳跳的心都快被这冷气冻住,正想找个借口退下,却又听到他一句,“坐。”
盛郦在他面前向来是一幅听话学生的模样,此时也不敢不听他的,只好在他身旁坐下。不料刚一坐下她就后悔了——这位置挨他太近,不合规矩。
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扫过她的脚,盛郦咬着唇往裙子下缩了缩,藏住她的玉色绣鞋。末了又怀疑是自己把七叔想歪了,暗骂自己心思不正,只是方才在房间中好不容易用凉水消下去的热度,立马又“腾”地漫了上来。
所幸书言立马领着一群仆妇来上菜,陆临江顺势收回目光,盛郦也借布菜遮掩住她的尴尬。然而书言是个嘴碎的,一边布菜,一边同陆临江笑嘻嘻道:“今日是小姐生辰,七爷还特意赶路提前回来,真是辛苦您了。”
旁人都不敢同陆将军这般说话,但自家小姐是将军心尖尖上的人,她为了这两位能早日说开,说话偶尔放肆些也无妨。
趁着陆临江没注意,盛郦立马瞪了这丫头一眼,不过是恰好罢了,他现下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怎么会记得这点小事。他不记得这事倒也无妨,特意拿出来说,岂不叫人为难。
然而一直不做声的陆临江突然开口道:“无事。”竟是默认了书言的话。
在他眼皮子底下都敢搞小动作,小姑娘瞪那丫鬟的一眼和气鼓鼓的圆脸蛋都自以为天衣无缝,实则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有点想笑,想捏她鼓起来的脸,但只能不动声色地压下去。
书言闻此,得意地向主子抛了个眼神,便领着所有仆妇退了下去。
厅堂中顿时一片寂静,盛郦瞧见桌上书言临走前特意替她斟的满满一杯酒,藏在桌下的手都微微颤抖。
这两年来,身边的人没一个不劝着她早点跟了七叔,书言更是日日耳提面命,前些日子听说大军快要回朝,急得这丫鬟连忙置办了许多烈酒,劝她酒壮人胆。
她起初还只当是书言说玩笑话罢了,谁知竟真的端上酒来,她望着那杯中清凉的酒液,微微出神。
“四娘怎的了?”陆临江见她一个劲地盯着酒杯发呆,出声问道。心底却有些纳罕,从前她是滴酒不沾的,只当她是来了云南后受当地颇为剽悍的民风影响,学会了喝酒。
盛郦不知道喝醉酒的滋味,但她现在脑中迷迷糊糊,恐怕与喝醉酒无异。突然开口的陆临江吓她一跳,她只好抓起酒杯,囫囵将一杯酒送下。
清凉的酒液入喉,盛郦被辣得咳嗽起来,她咳得厉害,连眼底都泛出些水光来。
陆临江见她眼底水盈盈的,仿佛泫然欲泣一般,怕她被呛到伤了喉咙,也顾不得礼节,伸手过来替她抚背,低声道:“喝酒要慢慢来,不要着急。”声音不急不缓,沉静如水。
然而很快陆将军就不能维持这份冷静了,只因一双玉臂悄悄缠上了他的颈间。
盛郦不知是她喝醉了还是失了心智,总之她如此做了,还伸出一只着玉面绣鞋的脚,踩在陆临江的长统黑靴上,软绵绵地拉长了音调:“七叔——”
她这点力气于陆临江而言不过猫儿挠痒痒一般,然他被一只小脚轻飘飘地踏着,耳下的肌肤被带了点酒味的热气蹭着,他竟像被定住了一般失去力气。
他突然领悟到,这两年多来,不,甚至更早以来,他就不再是疼侄女,而是在宠自己的女人了。
陆临江等了这么多年,他想他等够了,终于将人打横抱起,往内室送去。把人放到床上时,他还有一丝清明,哑着嗓音道:“四娘,你还有机会反悔。”
然而盛郦抽掉了她盘发的玉簪,长发瞬间倾泻,她双手撑在身后,闭眼不敢看他。
芙蓉帐缓缓落下,他欺身而上,将纤腰环在臂中,道:“你是谁的人?”
盛郦早已用光她所有勇气,嗫嚅半天才开口道:“七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