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一批被送来的是老幼妇孺。
九嶷迎上去的时候,送他们来的食修弟子已经离开了,瘦弱的小孩子们正好奇地打量四周,还会扯了扯身旁阿娘的衣袖耳语。
“你们便是林修带来的吧?”九嶷轻声道。
谁知道她一出声,就像点中了这些来人的哑穴,一个二个面面相觑,拘谨极了。
九嶷耐心等待,直到最前面的一个阿婆先是警惕打量她,确定她没有恶意,才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姑娘您别见怪,咱们这些人都是些命贱的,对不熟悉的人到底多了些不自在。”
九嶷理解地点了点头,她看了眼躲在大人身后偷看她的孩童们,沉思片刻道:“不知道你们愿意让孩子们去旁边玩玩吗,这里的林子还不算太大不会走丢。”
老阿婆愣了愣,随后笑了,“自然,自然,您愿意收留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听到她们对话的大人们转身抱住了自家孩子,安抚地询问他们的意愿。
九嶷蹲下身来招呼走上前的小孩子们,“来,别怕,姐姐带你们去找另一个阿姐带你们玩。”
她朝那些大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在这里稍等片刻,自己则先带着孩子们离开。
“大姐姐,”一个牵着她的手的小女孩仰头,“这里会是我们以后的家吗?”
九嶷闻言一怔,随后停下来在她跟前蹲下来,两双眼睛平视对方,“我保证,只要你们不离开,这里会是你们永远的家。”
“那么,”她含笑扫了眼挤过来的孩子们,“你们愿意和姐姐一起创建自己的家园吗?”
“我们愿意!”大家的声音都很小,但说出的话却格外有力。
九嶷会心一笑,瞥了眼林子另一边不放心偷看的大人们,“那我们走吧。”
“好!”
把孩子交给惊讶的红雾后,九嶷很快就回到了之前的地方。
好几个娘亲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深怕她知道了她们刚才那满是不信任的动作。
九嶷自然没有拆穿她们,只是无奈道:“就是咱们这里还没有桌椅板凳,房屋住所,如果大家不嫌弃,咱们席地而坐如何?”
众人当然不会有异议,这些日子来流离失所已是家常便饭,桌椅板凳更是奢求。
他们只希望有个收留的地儿就已经很满足了。
老阿婆是率先问九嶷问题的,“姑娘恕我直言,您收留我们这些……还是有什么目的的吧?”
她身旁的老大爷急得直拽她衣袖,深怕她一句话把九嶷得罪了,他们又得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九嶷把他们的动作看在眼里,不过同样她也很高兴有人会这样问,至少说明他们心中隐隐有自身的想法,而不是盲目的跟从他人的脚步。
于是她也放开来,坦诚相待,“没错,确实有一部分原因。”
有人听到她这话脸色一变。
“你们想必都看见如今这里的情况吧?大漠戈壁,飞沙走石,处处暗藏危机,”她打量着那些惊慌起来的人,“但你们也看见这里的树林,想必你们有在来的时候就有疑惑了。”
“这里是我和另外一个姑娘齐力做出的改变,如今整片葬神沙漠已经接近一半的区域是翠绿,而我们这边更是栽种了数片小林,这是我们的决心,”她比划了一个高度,“一个能够改变大漠建设自己家园的决心。”
“这条艰苦的道路上满是荆棘,而我们最需要的,”她笑了笑,“正是你们。”
这句话可算是戳到了在场许多人的心窝子。
“……我们?”
从来没有人这样同他们这样说过,只是无止尽的驱赶与恶意,好像他们都是洪涝祸水。
第二批赶来的也已经送到了林子里,正好也听到了九嶷的这些话,皆是一愣。
“人民是一个城池乃至于国家的根本,没有你们国不能称之为国,你们的每一个人都是必不可少的,没有谁的命就贱之说,”她指了指天上悬挂的朝阳,“君以人为本,才称之为明君不是吗?”
“我知道你们现在或许都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可是如果我告诉你们我有办法呢?”
“谁的命不是命,在这个物竞天择、恃强凌弱的时代,谁都不是天生的弱者,你们这里有人会刺绣会缝纫,还有的会修建房屋,即使是小孩子们也能为生活带来朝气。”
九嶷看向那些新到的人,“在这里你们不用自称难民,这里都是崭新需要大家共同来建设的地方,你们都会是这里的主人。”
大漠中,朝阳下,金辉穿过层层叠叠的林叶落在少女身上,明明年龄不大,可每个措辞都有力的砸落在这片地上。
为在场的所有人胸膛中点燃了一把心火。
燃烧在他们沸腾的血脉中。
九嶷去找红雾的时候,留那些人在好生考虑。
而一离开那些密密麻麻的视线,她的腿一软直接靠在最近的树干上,她盯着树干的纹路深吐了口浊气。
救命,刚才她究竟在说些什么,好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