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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原本以为第二日就会被册封为采女,谁知当晚亥时,缠绵病榻已久的刘太妃忽然薨逝了。这位刘太妃原先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后来晋封了采女、美人。她并不得宠,先帝驾崩前,也只是个嫔位。她一直与当时的郭贵妃合住一宫,一直以来待楚慕都极为关爱。
楚慕小时候的许多衣物、鞋袜都是这位刘太妃亲手缝制的。因此,他对刘太妃的感情也算亲厚。平日里,想起来,也会去太妃殿看看这位刘太妃。如今刘太妃忽然薨逝,楚慕连夜赶往太妃宫去见了刘太妃最后一面。
楚慕很是哀痛,加之宫中有丧事,此时此刻自然不便晋封妃嫔,因此晋封红袖的事便这么暂时搁置了下来。
丧礼结束以后,楚慕依旧闷闷不乐,神情哀伤。加上国事烦忧,北边与鞑子的战事又吃紧,南方洪水虽然褪去,但灾民近百万,桩桩件件都令楚慕头疼,除了去探望皇后以外,已是一个月都不曾翻牌子了。因此,红袖侍立在楚慕跟前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也恰恰是在这个关口,太后又染疾,便带了人前往京城郊外的承德行宫休养。皇帝为彰显孝心,也亲随太后去了承德行宫,亲自侍奉在太后左右。皇帝此行前去,轻装简行,只带了郭皇后、张贵妃前去,留了崔贵妃协理后宫诸事。红袖自然也没有被带走,留在了这深宫之中。
皇帝一走不知何时才会回来,绿翘很是担忧,“眼见得要被册封了,却忽然间出了这一连串的事,陛下身边莺莺燕燕环绕,我怕等陛下回来,会忘了姑娘你。”
“若真是如此,也是我的命数,不怨旁人。”红袖状乎哀怨地道,顿了顿,瞥见绿翘微微嘟着嘴极难过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我同你玩笑呢,放心便是。”
绿翘道,“瞧出来了,姑娘心里有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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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个月,崔贵妃在自己宫中种一颗桂花树时,意外从地下挖出了个巫蛊小人,背后写了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崔贵妃因有了协理后宫之权,先抓了自己紫棠宫的大小太监和宫女仔细拷问。
有小宫女指认了,说见两个小太监曾经在夜里偷偷摸摸在紫棠宫偷偷摸摸挖过土。
崔贵妃又拿了那两个小太监审问,那小太□□不住拷问,招了说是李美人因被陛下冷落,对宫中得宠的妃子们心怀怨怼,因此花了重金,请他们将这巫蛊之物埋于各宫得宠的妃子宫内。接着崔贵妃迅速派人软禁了李美人,同时在李美人处搜出了几十个巫蛊娃娃。
李美人身边的贴身宫女亦招供了,说是李美人指使她缝制巫蛊娃娃的,又哭诉说,因李美人是主子,自己是被迫的。
李美人则对所做之事供认不讳,状若疯癫,眼神狠厉地扑向崔贵妃,“哈哈哈,你们都该死!你们全都该死!全都该死!”
崔贵妃左右的四五个太监死死地拦住了发疯的李美人,不让她靠近。
“左右,给我堵住她的嘴,关起来,待太后,陛下和皇后娘娘回銮后,再行定夺。”
崔贵妃一边全面封锁了消息,一边派人回禀了太后及皇帝之后,连夜派了几十位宫女和太监前往各宫搜查,要彻查巫蛊之事,以绝后患。
这日,红袖都已睡下了,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谁啊?”
“紫棠宫云画。”门外有个女声答道。
她心内疑惑,紫棠宫?崔贵妃的人?她的的人怎么大半夜来敲她的门?她想了想,披了一件衣裳,起身去开门。
她才刚把门打开一个缝,冷不防五六个太监嬷嬷忽然直闯了进来。
“给我仔仔细细地搜。”云画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模样。
“我是紫宸宫的人,你们怎可如此无礼!”
云画道,“奉崔贵妃娘娘旨意,要彻查宫内所有人等。”
“好,既是奉娘娘旨意,要搜便搜。”若是依她从前的个性,什么人敢搜她的东西,可如今,她身份卑微,不得不低下头做人。
众人翻箱倒柜,捉了她的箱子整个翻倒过来,细细地搜查,都是宫内按例配发的衣物等东西,却没找到什么特别的。
正准备离开时,云画一指她的床铺,“再搜搜她的床上。”
云画这话一出口,红袖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嬷嬷便搜出了一个青玉环佩,很明显是男人的东西。
云画立刻道,“左右!给我拿下她!宫女怎可与男子有私!说,你的奸夫是谁?”
红袖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死死地押着,心内想,这玉佩的来历自然是决不能说,否则她还未被册封,便已有了皇帝贴身之物,对皇家声誉有害,皇帝知道了,恐怕会失了圣心,便只是道,“我没有奸夫。”
“那这玉佩是谁的?”
红袖依然不说。
“不说是吧?给我押走!听凭贵妃娘娘发落。”云画最后将她押回了紫棠宫。
经过一夜查抄,抓了十几个宫女太监,及许多赃物。除了红袖以外,有一些与侍卫私通的宫女,也有手脚不干净,偷了宫内御用之物的太监。
加之李美人疯疯癫癫,意图谋害各宫妃嫔的事也传了出来,宫中一时流言纷纷,人人自危。
而红袖被押回紫棠宫后,被审问了许久,依旧死活不招,云画遂向崔贵妃建议用大刑。
崔贵妃盯着红袖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笑了笑,伸手,尖锐的指甲在她脸上慢慢划过,“她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打坏了陛下会心疼的。不过本宫也是没想到,她居然与旁人有私情,这可是太有意思了。”
皇帝迟迟未册封红袖,众人私底下都议论,皇帝压根瞧不上她这等出身微贱的女子,做个用得上的宫女便罢了,飞上枝头变凤凰怕是不可能。崔贵妃也是没想到,一直未册封的原因竟然是红袖几次三番地推拒,更不会想到那青玉环佩是皇帝之物。
云画道,“那我们怎么处置她?”
崔贵妃冷酷地笑了笑,“死扛着不招是吧?将她关在暴室,饿她几天,看她招不招。”
红袖盯着崔芸芸,不,是崔贵妃那张昔日无比熟悉的脸,此时此刻,她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如此陌生。
她记得,崔芸芸原先是个极安静和婉的性子,不争不抢,不骄不躁。每回与谢清荷一同参加宴会,都安安静静地缩在一个角落轻易不出声。没曾想,入了这深宫,三年过去了,如今却已是心狠手辣、雷霆手段……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