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就是早桂,去年沈三娘也做过。过年过节时拿出来舀一勺泡水喝,或者煮汤团时加进去,香甜得连舌头都恨不得吞掉。
易青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脆生生应了。沈三娘也笑着起身,进去灶房开始忙碌。
到了易青上学堂的前晚,沈三娘早就准备好一篮子给到夫子的束脩,里面放满了肉条桂圆等六礼。
除了六礼,每个学童一年得付差不多八百个大钱,年礼节礼另算。书倒不算贵,印刷出来的比手抄本要便宜不少。最大头的部分,自是笔墨纸砚这些易耗品。
村子里的大部分人家,风调雨顺的时候,一年辛苦到头,差不多能存下二三两银子。
一户人家咬咬牙,也就能供一个蒙童上学。要是遇到灾年或者家里有人生了病,连一个都供不起。
明州府自古书香气息浓厚,出了无数的进士,甚至还有人高中状元。
只要考上了秀才,能免去一部分田租赋税,就算以后考不上举人进士,寻个教书先生的营生,或衙门里的师爷小吏,远比种地要来得好,也不愁没饭吃。
所以村子里的人家,只要手里有余钱,都会把孩子送去读些书。盼着能读出个状元郎来,一家子都能跟着享福。
第二天早上,沈三娘早早就把易青叫起了床,帮着她穿上洗得半旧的细棉夹衫与裤子。她头上以前是两个包包头,今天被沈三娘梳成一个,上面还扎了一块青布巾。
沈三娘左右看了看之后,满意地道:“好了,快去洗簌吧。”
易青去到灶间,沈三娘从大铁锅边灶眼里的小锅中,舀了热水出来倒进木盆里,递给她一支掰好的柳树枝与布巾。
她接过来擦了牙洗了脸,沈三娘已经将早饭放在了灶间的矮桌上。
早饭是糙米掺了萝卜苗煮的菜饭,苗多米少,里面加了盐,滴了两滴香油,吃起来倒也香。
沈三娘还特意给易青蒸了个鸡蛋羹,院子里种了花草,怕被鸡糟蹋,家里就没有养鸡,平时吃的蛋,都得花银子去街上买。
家里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到肉蛋,易青哪忍心吃独食,要分沈三娘一半,却被她眼一瞪:“快吃,等下迟了得挨夫子骂。”
易青只得闷头飞快吃完,沈三娘拿出了易璋以前用过的竹编书箱,里面放着他用剩下的笔墨纸砚。
易青将书箱背在身后,小小的身子顿时只看得到头顶的包包与一截小短腿。
沈三娘默然片刻,提起束脩篮子,说道:“走吧。”
学堂就在易家祠堂边,屋子宽敞明亮。邻村的老秀才顾夫子在村里已经教书多年,此时正站在门口,与易进忠说着话。
易大宝比易青大两岁,长得跟张氏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肌肤与她一样黝黑。他身上穿着崭新的绿绸长衫,背着画着花纹的藤箱,正不耐烦地东张西望。
他看到易青,立刻拉下嘴角,眼神嘲讽打量着她,鼻孔朝天冷哼了声。
沈三娘早就叮嘱过易青,不要去搭理易大宝。学堂顾夫子为人还算公允,最看重学问,只要她读书好,肯定不会让易大宝欺负了她去。
易青当然不会理他,易进忠与顾夫子说完话,转头看到她们,斜了眼沈三娘篮子里装的束脩,神色鄙夷。
他朝顾夫子拱了拱手,大声笑着道:“大宝就交给先生了,晚上夫子一定赏光,来喝一杯水酒。”
顾夫子颔首,笑着说道:“易兄且放心,我是夫子自会好生照看。如今时辰不早,后面还有学生等着,我就不陪易兄,等空了再多聊。“
易进忠看着易大宝进去学堂,这才转身离开。
沈三娘上前见了礼,易青也跟着拱手作揖,顾夫子没多看沈三娘,只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和蔼打量着易青,说道:“先进去吧,我嘱咐你阿娘几句就进来。”
易青规规矩矩称是,然后走到门口,屋里已经有七八个大小不一的学生,凑成两团在窃窃私语。
以易大宝为首,身边跟了三个人,以易老二的儿子易大牛为首,身边跟了两个人。
见到易青过来,易大牛站起来对她热情地招手:“阿青到这里来,跟我们坐在一起。”
易青心里叹息,这么几个小毛头,才上学的第一天,就已经泾渭分明分成了两派,她还得被迫站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