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声音劝道,还是投给东流吧,明知道这人有问题,如此一个大麻烦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捏着花票即将投掷的时候却又愣住了,指间是一朵鲜红的木槿。
宴开之前,选票之时,九朵各色各样的当季鲜花中,它既没有芙蓉的国色天香,又没有绿菊的清雅高洁,他为何独独选了这一朵?
木槿花又被称作无穷花,朝开晚败,可第二天又会照常开放,花期久长乃至生生不息,寓意着强大的生命力与永久的坚持。
看着这枝层层叠叠的红色木槿,令他一瞬间想起了鹅黄的杏林之中,一朵红衣飘然而来,落脚虽轻,步伐却是那样的坚定,就连最柔软的发丝似乎也透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指头微微蜷缩一下,在花瓣上轻轻抚弄过一回,萧祈自嘲的一笑。
罢了,选票之时心中就已有了答案不是?不管那人打的什么主意,该是属于他的名头,倒也不必刻意剥夺了……
手掌刚才抬起,“咣当”一声,是杯盏落地时的响动,紧接着左侧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哗然,转头望去,一个伺候酒水的侍女不知怎么跌了一跤,将大半壶的温酒洒在了江渭的衣袍上,此时伏在地面瑟瑟发抖,已经是吓得说不出话的架势。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江渭今日一身的白袍,自以为英俊潇洒的很,此时一大片酒渍透了出来,立时有些狼狈,他气急当头就踹了那侍女一脚,嘴里大骂一声:“没长眼?那你眼睛可以不用要了!”
闯祸的侍女委屈极了,她刚才走得好好的,似乎是肩上被人猛推了一下,脚下一个不稳就给扑倒在地,偏偏倒霉的,还将酒壶砸在了丞相公子身上。
“我……我”嘴里想要辩解,又急速转头四处张望着,可身后几步内并无人影,就近的几个侍女与小厮都垂着头立在廊柱旁,此时带着惊讶与同情偷偷的看着她,全然都是无辜的模样。
她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已经是辩无可辩,只能再次低下头去,不停重复着一句“求贵人饶命”。
金钗阁的管事是个瘦高的中年男子,此时急急忙忙的上前赔礼道歉,江渭还待继续发作,萧祈开了口:“好了,多大点事儿,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太仆大人家的远亲呢,差不多行了。”
他说完了,又觉得有些纳闷,蒋钦那样圆滑的一个人,怎的到现在还没出声?
侧身转头一看,蒋钦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似乎是睡着的架势,可刚才江渭那么大嗓门骂人的,要说还能睡熟了也太奇怪了吧。
不觉伸手轻轻的推了一把,“太仆大人?太……”
太仆大人注定不能回应了,顺着那一推,已然直直的倒了下去,于船板之上发出“咚”的闷响声。
两个呼吸后,尖叫声响起。
萧祈起身上前探查,蒋钦的脉搏与呼吸皆无,可目光所及之处,没能看到半点的伤痕。
他抬头在对方的桌面杯盏上看过一眼,满满当当的酒液,似乎没有饮用过的痕迹,眉头微微皱起的时候,熊粱已到了身侧开始四处的张望。
萧祈沉声说道:“熊粱,令侍卫即刻封锁船寨,任何人不得进出,通知上都府尹后,再持我的印玺去召三镇执金卫披甲前来。”
熊粱点头应是,转身执行命令,无名便立刻现了身,与主子贴身靠着,摆出了防守的姿态。
江渭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靠近些,可又不敢靠的太近,隔着王府暗卫向萧祈打听:“表……表哥,什么情况?暴毙?还是遭人暗算了?”
没等人回答,又立刻自己吓自己的咋呼:“……不会是酒菜里有毒吧?”
他这一把大嗓门,评审席连着周遭几桌的贵宾尽都打翻了杯盏,一脸惊恐的开始检查自身状况,现场一片混乱。
萧祈冷冷的喝了一声:“酒水无毒,无需自扰。”
大堂中立刻安稳了许多,萧祈望着一干的妓院管事,开口问道:“辛夷,重楼在哪儿?”
问完了,他突然警醒过来,刚才一系列的应对似乎与自己平日展现的差距颇大,竟然是因为心中猜测而短暂失了神,导致露出了些许破绽,立刻面色一变,桃花眼勾起了笑意,言语也轻佻了许多:
“太仆大人的事情我已召了执金卫,等会自然有人料理,咱们这些派不上用场的,旁边歇着就是,待我先去探探美人的伤势如何。”
这话一出,场面立刻轻松多了,好些只听过安王之名,头一回见到真人的,刚才还觉得他如此冷静威严,纨绔之名多少有些夸大了,现下却又齐齐的一叹,传言果然是真的,身旁一国九卿之一就此不明不白的死了,他竟然还有功夫关心美人。
不愧这天下皆知的好色之名啊。
辛夷却有些头皮发麻,深恨自己将这位收藏花魁的脾性给忘了,重楼在下层船舱里不知与裴二公子聊的如何,这位安王又给撞了上去,可别又像前两年那样,为着争夺美人打起来吧?
他这边战战兢兢的想,萧祈已有些不耐烦了,直接道:“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