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还有苏砚在,要不然,她真的能被江允南气死。
“别生气,别生气。”江允南道:“对了,听说你俩准备成婚了,什么时候?”
他刻意岔开话题,幼恩也不想跟他怄气,只是应道:“还没定时间。”
罢了,反正刚刚已经骂过他了,这气,也能消了。
江允南见她终于不再生气,连忙笑着道:“咱们早些挑个良辰吉日,把喜事快些给办了。”
幼恩下意识应道:“我自是知晓。”
她自然想。
五日后。
这一日,汪直拿着一张划了一道又一道的纸,皱眉愠怒道:
“这些日子都不行?那还能等到什么时候?”
苏庭说,近些日子不宜办婚事。
汪直每提一个日子,便被苏庭否决。
他能想到的所有良辰吉日,在苏庭这里全都不合适。
“难不成要等到明年,这婚事才能办成?”
宣吾进入营帐的时候,便听到了这话。
他见汪直神色间夹杂着些许怒气,便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敢过去。
但汪直这时候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宣吾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向汪直。
“督公,有人来找。”他恭声道。
“何人?”汪直问。
宣吾答:“中书省平章政事。李昭和。”
李昭和。
汪直愣了一下。
他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才过多久,他李昭和,便从六品员外郎,升到了一品平章政事。
旁人都道他李昭和有能耐,有本事,这么快就能从六品爬到一品的位置上。
可他们不知,李昭和在往上爬的路上,杀了多少人为他的前途铺路。
这条路,是他踩着无数人的尸体,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他李昭和,怎么还好意思来找我?”
汪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有眼光的人,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那一天。
而他看走眼的那个人,正是李昭和。
李昭和是个什么样的人?
汪直觉得,他是个无情无义,虚伪至极的小人。
为了一品平章政事的位置,他李昭和六亲不认,不念旧情,不讲情义,没有丝毫仁义可言。
汪直已将他看了个透彻。
可他看透得太晚了些。
汪直被他害得恨惨。
当初,是他费尽心思,一手把李昭和举荐到陛下眼前。
可他李昭和却翻脸不认人。
自他在陛下面前能说上话之后,他便总是对陛下说一些关于汪直的丑事。
从最开始汪直做过的一些小事,到他曾违抗皇命,为保西厂而杀人这种万不能让明宪宗知道的秘密,李昭和也都向陛下一一禀告。
在这皇城里,若想活下去,不被人杀死,就得先学会杀人。
而汪直能走到西厂督公的位置上,手上自然不会干净。
陛下若是开始怀疑他,若想查他,自是简单。
这皇宫里经不起深查的人太多太多了,他汪直只是其中一个。
可他也是其中最惨的那一个。
汪直,是被自己信任之人所背叛,被自己亲手扶持的那个人,一步一步拖下水。
西厂遭到罢黜,与他李昭和脱不了关系。
这些汪直都忍了。
他知李昭和是爱权势,故而才不惜一切代价去做这一切。
谁不爱权?
这天底下,谁都爱权。
汪直也爱权,他也是那样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故而他能理解李昭和的心思,能理解他的欲.望。
在李昭和还没触犯他的底线之前,汪直都能不怨他,不恨他。
他以为,自己能一直忍受着李昭和。
起码在那时候,他是真的不愿与李昭和彻底闹翻。
他并不想在这世上继续树敌。
他的敌人已经太多太多。
起码,在李昭和彻底触犯他的底线之前,他是不愿的。
可李昭和偏是个得寸进尺的。
他似是铁了心,要搞垮汪直,搞垮西厂。
宋家女儿还活着的消息,便是他说出来的。
若不是他,明宪宗怕是早已忘记了那一桩旧事。
宪宗平日里已是这般繁忙,朝堂上的事情一茬接着一茬,他压根就没闲工夫去回顾往事。
万不该忽然想起宋家人的事情。
宋家那一桩事情,已经过去太多太多年了。
明宪宗早该忘记了。
就算没忘记,也不该忽然怀疑她宋卿卿还活着。
那时候汪直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在心中隐约猜测,应是身边有人出卖了他。
可他不敢去想会是谁,也不愿随意猜忌身边人。
当时的他,并未怀疑到李昭和身上。
他真正确定明宪宗是从李昭和那里知晓的那桩往事,还是在南京的时候。
那时宫中有人同他报信,说陛下起了想罢黜他官职的消息,他回信问了原因,这才彻底知晓李昭和背地里干的那些混账事。
他万不该把念头打在苏幼恩身上的。
若他不动幼恩,他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可因他,幼恩已是陷入此等境地。
汪直再不能忍着他。
他正要发怒,便听到宣吾小声提醒:“督公,您该担心的,是他如今因何找到的您,找您,又是为了何事。”
汪直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他该担心的,是这个问题才对。
如今弄清楚他的来意,才是最重要的。
汪直苦笑,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已经这么久没再见到李昭和,如今只是听到他的名字,得知他就在外面,还会因他而牵动情绪。
他没想到如今的自己,还会因为李昭和而动怒,还会因他而犯糊涂。
这世上与汪直结仇的人很多,但能让汪直心中真正怨恨的人不多,他李昭和算是一个。
苏庭也打听过如今朝中情况,他知晓此时李昭和正得圣宠,是朝堂上陛下最信任的人。
故而便对汪直道:“他这时候过来,怕是陛下的意思。”
若非如此,便是他李昭和又起什么坏心思了。
“陛下终是知晓了这一切。”
他终是知道了。
汪直本就明白,南京的事情,明宪宗一定会知道。
可他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得这么快。
才几天的时间,他派来的人都已经到苏州了。
皇宫那边的动静与消息,远远比他想象中要快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