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依稍稍掀开袖子,她受的本就只是些皮肉之伤,修容膏的药效实在太好,原本青紫一片的胳膊已变得洁白光嫩,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
她一时没了理由,便强词夺理道:“身上那些明显的伤痕确实是好了,但还有内伤迟迟未愈,我现在头昏脑胀,脚步虚浮,胸闷气短,意识模糊,实在是去不了学堂,读不了书。”
说罢,她轻咳两声,纤细修长的手指放在额角,皱着眉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惜音被她这副不成器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可凌千依毕竟是主子,她纵使心里再生气,也无可奈何。
但其他的人,就随她处置了。
她怒极反笑道:“头昏脑胀,脚步虚浮是吧?”
她说完这一句,便笑着命人将左源轰出去。
凌千依心头一惊,神色大变,立刻病体痊愈,猛地从床上翻下来。
她急忙冲着下人们道:“别,先别撵他走!”
但惜音毕竟是城主身边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城主的意思,奴婢们又怎敢违反?
左源大吃一惊,正准备往凌千依身后躲,却被两个家奴一左一右地架了起来,他手无缚鸡之力,竟挣脱不了半分,轻易便被拖了出去。
瓢泼大雨中,左源撕心裂肺地喊道:“少城主,说好的一日二十两银子,您可千万别忘了给!我的下一本新书是《青娘子传奇》,记得来如意茶馆给我捧场——”
左源的声音与嘈嘈切切的雨声混杂着,一步步逐渐远去着,更显悲楚凄切,凄惨无比。
先生,是我对不住你!
凌千依脸色阴沉如水,不顾劝阻,要冲进雨中,带他回来,却被惜音一把拦住,怎么也不肯放她离开。
看着左源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她心中急道,姑姑,赶人可以,但你总得让他把话本的后续留下啊!
惜音把她硬拽了回来,粗暴地扔回床上,阴阳怪气地道:“您病体未愈,还得好好养着!”
凌千依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便依她所言,安心躺下。反正不论惜音用何手段,她也不会乖乖去学堂的。
惜音满意地笑了,又道:“胸闷气短,意识模糊是吧?”
这笑容,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说罢,便见小兰和朝露轩里所有的奴婢们鱼贯而出,统统顶着大雨,在庭院小池旁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跪下。
主子荒废学业,不思进取到如此地步,她们不去禀报,反而跟着她一起胡来,实在该罚!
庭院的石子路,本就硌人,不消片刻,所有人的膝盖都跪得发麻,酸痛不已。
外面又下着大雨,一群人立马被淋成了落汤鸡。雨水冰凉刺骨,被雨淋湿的衣衫紧贴着身子,更是让人感觉寒气逼人,如坠冰窖,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众人都嘴唇泛白,打着寒颤。
雨水顺着琉璃瓦顶,在廊檐处连成一线落下,惜音负手而立,看着众人受罚,面容冷峻,不留半分情面。
见状,凌千依赶忙从床上爬了起来,本就是她自己无所事事,贪图享乐,小兰她们不过是听命行事,怎么能代她受罚?
她摇着惜音的胳膊,急道:“这么跪下去会生病的,你快让她们回来。”
惜音依旧面色如常,推开了她的手,漫不经心地道:“少城主内伤未愈,还是好好歇息要紧,这群下人没能好好照顾你,该罚!”
冰冷的雨水从头顶灌下,狂风呼啸而过,小兰双臂抱着身子,止不住地打着寒颤。
她实在不忍心,只能硬着头皮道:“好,我去学堂!我去还不行吗?”
闻言,惜音依旧严肃地板着脸,并没有丝毫要唤众人起来的意思,只微微欠身道:“那少城主便去准备一番吧,莫要让先生们等得久了。”
而后,便站直身子,继续看着她们受罚。
凌千依心中不解,瞪着眼睛怒道:“我都说了去学堂,你为何还不肯放过她们?”
惜音微微一笑,冷声道:“去不去学堂是少城主的决定,而惩罚犯错的下人是惜音的职责,二者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
“你!”
太狠了!
她怒视着惜音,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凌千依也不同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惜音嘴角勾起,神色微寒,却是沉默不语。
看着受罚的众人,凌千依心急如焚,在惜音身边把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可惜音却是生了一副铁石心肠,任凭她把软话狠话都说尽,也没有丝毫动摇。
本以为凌夜婵和凌青云才是府中最难对付的女人,却没想到这一位主子才是真正的难搞,根本就是油盐不进,无从下手。
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
终于,大雨之中,有人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