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黄大根。”
“落选,下一个。”
“仙、仙长,为啥没问俺的年纪灵根,就把俺打发了?”
“因为你名字太俗,不配入我麟川宗门下。回去换个名字再来。下一个。”
“姓名。”
“仙长有礼,在下汪成。”
“年纪。灵根。”
“年方而立,并无灵根。不过,在下有家资千万,愿全数敬奉与贵宗,只求能为城中执事——”
“停,抬头。看到城门洞底下拿铲子铲地的几个洒扫仆役没有?”
“看到了……?”
“那些洒扫仆役,捐助最少的向宗门捐了五千万钱,年纪最大的也没你大。落选,下一个。”
巍峨厚重的城墙之下,简单的木栅栏围出方圆百丈的空地。
南北口音、打扮各异的少男少女们,密密麻麻挤满了木栅栏外围。一眼望去,人头攒动,保守估计也有数万人。
木栅栏只开了一个入口,一个出口。金丹期的磅礴灵气凝结成实体,在空地上画出长长的指引线。
少年少女们按照灵气凝结的线条指引,规规矩矩排起一条盘蛇长队,从外到里,层层盘匝,一直蜿蜒到空地中央。
真正排到了木栅栏中央,场地倒是宽敞起来,只空荡荡按照八卦方位放了八个四方桌。每个四方桌后,都坐镇着一名选拔执事,或抬头问话,或奋笔疾书。
缓慢移动、前后不见头尾的长龙之中,纪瑶抬头看了看西斜的天色,捞起灰扑扑的袖子,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
堂堂四大仙门之一的麟川宗,说起来也是藏龙卧虎、精英荟萃的宗门大派,但筹办起十年一次的仙门天下大选活动,每次都是这幅春运火车站的场面……相当的接地气了。
“姐。”
一名十五六岁的瘦削少年,站在纪瑶背后,唤了她一声。
“这个时辰了,前面还有那么多人,今日只怕又排不到我们了。”
少年长得唇红齿白,相貌出众,却穿着与相貌极不般配的布衣布鞋,嫩生生、水灵灵的面颊热得通红,蔫耷得好像烈日暴晒下的叶子。
“姐,索性咱们不排了,回去吧。早点回去,赶在别人之前把河里的网收了,说不定还能多抓几条鱼。”
“脸怎么热成这样?该不会是中暑了?”纪瑶摸了摸少年的额头,手指掐诀,给自己周围三尺又放了个凝冰决。
“都排了三天了,现在放弃,又要从头排起。小凌,咱们再坚持一下。”
名叫纪凌的布衣少年抿了抿嘴唇,表情有些委屈。
“我不想去麟川宗。”
纪凌的声音不大不小,传到周围人群的耳中,顿时引来了不少奇异的眼神。
有人低声咕哝着,“不想去麟川宗,就别来参加仙门大选啊。还嫌这里人不够多吗。”
纪瑶带着七分糟心,三分无奈,开口劝说,
“弟,以你现在的进境,我已经没法教你了。去了麟川宗,拜入内门,有元婴以上修为的大能传授功法,以你的过人资质,相信过不了多少年,就能——”成功上位,成为一位宗主级别的大佬了罢。
她闭了嘴,抬起头,对着夕阳远山,露出了悠然向往的姨母笑。
少年咬了咬嘴唇,抛出这些日子折磨他内心、令他辗转难安的问题,“可是,姐,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纪瑶应声回头,“什么事。”
“我若真的入了麟川宗,就要常住山门之内,以后家里只剩下你和乌辛两个了。”少年迟疑道,“没有我帮忙,你一个人抓鱼腌肉的速度,赶得上乌辛吃的速度吗?”
美好的未来被一句话打碎,啪嗒,回到人间现实的灰土之中。
“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提起乌辛……”
纪瑶单手捂住了脸,“说起来,临走前腌了两百斤的鱼,一百斤的肉,不知道够不够乌辛这三天吃的。”
纪凌忧郁道,“所以,你看,家里还是需要我的。”
“不。小凌,你有更好的去处。”
情感动摇了片刻,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你算算看,咱们俩辛苦忙活一天,最多能赚三五块灵石。一旦你入了麟川宗呢,那就大不相同了。毕竟是绵延千年的一流宗门,他们的阔绰程度,是咱们想象不到的呀。说不定,一天能发给你三五十块灵石呢。”
初夏煦暖的阳光从树顶之间的缝隙流泻下来,黑压压前后不见头尾的人群之中,纪瑶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再度露出了悠然向往的表情。
“那时候,乌辛吃点肉又算得了什么。咱们拿着大把的灵石,每天给他买四百斤肉,吃两百斤,扔两百斤。”
纪凌被姐姐的豪迈想法震惊了。
想了片刻,也跟着露出悠然神往的神情。
“说起来,入了宗门之后,我再也不用抓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