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瓷想起上回姚千雪邀请她去踏青,见到她和宋齐川蜜里调油时的样子,仿佛老夫老妻几十年,眼神都是胶着的,恨不得黏在一起,表姐夸她夫婿夸得毫不脸红,宋齐川那张冷脸都差点挂不住,眼眸里全是能腻死人的宠溺。
她和陆无忧似乎还有不少进步余地。
想着想着,贺兰瓷还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继而又想起了她幼年时的那场大病,微微有些纠结。
为防止夜长梦多,加之稳定朝局,新帝登基大典的日子就在半个月后,虽然略有些仓促,但礼部一早便已有预备着——毕竟顺帝实在看起来时日无多。
新帝定年号为“雍熙”,称熙帝。
长雍行宫的那场变乱,也被称之为壬寅之变。
大皇子与二皇子有违国法家法,忤逆不孝不悌,最终皆被处死,丽妃与韶安公主则贬为庶人,幽禁于宫廷,三皇子追封为殇王,新帝萧南沐之父怀瑾太子也被追封为孝贤帝。
许皇后被尊为太后,敬贵妃也晋升为敬太妃,其余顺帝妃嫔也都各有晋封,宫中裁减用度,适龄宫女被放出,就连狱中也得以大赦。
除此之外,在壬寅之变中,丧生的朝臣及家眷也都给有抚恤和追封。
先前支持大皇子和二皇子参与党争的朝臣则被清算,当初敢于不在意官位上门拜访这位皇孙的,反而一个个柳暗花明得到了晋升,吏部和内阁上下皆是一片忙碌。
贺兰瓷不由问同样繁忙的陆无忧道:“那你现在算是……”
陆无忧道:“新帝的幕僚吧大概,他想让我直接回翰林院,然后补进内阁,但我没答应。”
贺兰瓷愣了愣,道:“嗯?”
陆无忧道:“晃州那边还有一大堆烂摊子呢,总不能一走了之,等这边稳定下来,咱们还得回去……”他顿了顿,道,“你要是觉得留下更好的话……”
贺兰瓷毫不犹豫道:“那就回去吧!咱们孩子还在那呢……”
陆无忧道:“是啊,还有乡亲父老,你的书院,我的堤……那边的日子倒是当真逍遥。”
贺兰瓷想了想道:“还有古董羹。”
陆无忧侧目道:“……你还真喜欢?”
贺兰瓷点头道:“觉得大家坐在一起热火朝天的吃很有气氛。”
陆无忧道:“这个倒是很容易满足。”
没过两日,陆无忧就往陆府里弄了一口大铜锅,香料都是他们从晃州带回来的,羊肉没有那边的鲜嫩,但放进锅里涮,沾了料一样十分美味。
只是这围坐在一起的人……
贺兰瓷眼观鼻鼻观心,陆无忧淡定放肉,花未灵握着筷子跃跃欲试,刚刚登基的熙帝此刻正坐在旁边,也拿着双银质的筷子,笑得依旧和善。
四周围满了太监,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吃古董羹。
陆无忧原本还想去叫贺兰瓷她哥贺兰简,被贺兰瓷立刻阻拦住了。
“……还是别叫我哥了!”
陆无忧道:“你不是要热闹些,不然我还想叫上你的表姐表姐夫。”
贺兰瓷忍不住道:“但你没说那谁会来啊!”
陆无忧耸肩道:“这得你怪未灵,我跟她说了之后,她转头就跟那谁说了。”
这还得说,贺兰瓷本以为慕凌登基之后,宫阙深深,和花未灵大抵是没什么再见面的机会了。
谁知道……
花未灵举着块金光灿灿的牌子道:“他跟我说,有了这个,可以随时去找他玩。”
是一般会赐给功臣,可以随意进出皇城的大内通行令牌。
因为这块令牌出现的次数极低,一般也只会被供在祖宗庙里,很少有人会拿出来用,贺兰瓷之前只在书上见到过。
总之她的表情很一言难尽。
花未灵摆弄着那块牌子道:“做得还真精细。”
……那当然,通常是传家宝呢。
不过即便如此,贺兰瓷也仍旧不乏担心,虽然她多年来忠君的思想被陆无忧冲击得差不多,畏惧感也大大降低,但只要是在那个位置上,便注定生杀予夺,不再是个普通人。
陆无忧道:“顺帝我不是照样应付过来了,而且……”他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
当日,他和萧南沐基本稳定了长雍行宫的局面之后,还多聊了两句。
萧南沐也很疲累地支着额头道:“要不是怕被幽禁,也不用这么辛苦。”
陆无忧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道:“恭喜你今后大权在握。”
“如果我说我根本不想做皇帝,你信吗?”
这话格外得了便宜卖乖,陆无忧道:“那你现在还来得及去找许皇后。”
萧南沐笑了一声道:“当然也不想让其他人当皇帝。陆大人,你先前说过的话还算话吗?”
陆无忧道:“你说哪句?”
“‘前朝就有帝王二十载不上朝,不问世事’那段。”
陆无忧将茶杯放下,手指抵着桌板道:“你还没当皇帝呢?就想着不干活了?”
萧南沐理直气壮道:“皇帝又不是生来就要干活的,那朝臣的俸禄是白拿的吗?说句实话,我是真的想做江湖侠客,现在也一样。”他顿了顿道,“不过你放心,既然答应了花姑娘,这皇帝做我是会先好好做的,但是……你不能全指望我。陆大人既然这么为国为民,死而后已,想想办法吧。”
陆无忧总觉得这个皇帝也不怎么靠谱。
希望他从晃州回来时,朝局还稳定吧。
一顿古董羹吃得人味同嚼蜡。
等把人恭送走之后,贺兰瓷心有余悸道:“下次还是算了……”
她着人收拾着碗筷,按了按肩膀,正要往书房走,被陆无忧叫住,道:“瓷瓷。”
贺兰瓷回头道:“怎么了?”
陆无忧抬手一揽她的腰肢,脑袋很自然地在她肩颈处一蹭,道:“有点累。”
“嗯?”
贺兰瓷微微怔着,被他抱住,肩窝处微痒,人却被他蹭得心口发软,声音也软下来:“那就休息会。”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陆无忧不光是在蹭,他的唇亦在她颈侧轻贴着,极其自然地往上游移,贺兰瓷呼吸一瞬间便乱了。
直到他的唇挪移到她的唇边,陆无忧轻笑道:“在你身上休息会行不行?”
贺兰瓷:“……”
陆无忧的话听不出来他的意图,但身体却很明显。
贺兰瓷抬手捧住他的脑袋,仔细看了看他的眉眼,唇贴上去,却也含了点笑意道:“你不是说你累了,你确定……”
下一刻,陆无忧就抱起她直奔主屋的卧榻。
贺兰瓷是不知道陆无忧这次有没有尽兴。
反正她确实是尽力了。
贺兰瓷困倦地倒在榻上,青丝披散在光裸的肩头上,正昏昏沉沉着,手指蓦然触到了小腹,两条交叠的长腿交错了一下,她犹豫着,转过身来道:“还有件事……”
她怕陆无忧忘了,又跟他重申了一下,自己可能不太容易受孕这件事。
陆无忧本来还在背后抱着她温存,闻言,一顿道:“怎么我看起来像是记性很差的样子吗?”
贺兰瓷表情还是有点纠结。
陆无忧在她眉心亲了一下道:“至少目前,我说过的话还没有是骗你的吧,顺其自然就好……而且你这样也挺好的。”他的指尖在她腰上轻点,“会很疼的。”
贺兰瓷眉心还没舒展一瞬,就听陆无忧又道:“更何况,我们不是已经有两个孩子在晃州嗷嗷待哺吗?”
“……”
这种时候也能算吗?
她艰难道:“……好吧。”
陆无忧在她的面颊上亲着亲着,又有些意动,音色含糊道:“早点回去,说不定还能捡到更多呢。”
一个月后,他们终于踏上了回晃州的马车,后面浩浩荡荡,跟了几车的赏赐。
熙帝还顺便给陆无忧又升了个官,他原本是正五品的随原府同知,熙帝大手一挥,给他扶了个正,直升到正四品的随原府知府。
乍一看只差了两阶,但以陆无忧这个年龄来说,便有些吓人。
然而倘若知道,熙帝差点想把他直接塞进内阁里,就不觉得有那么夸张了。
贺兰瓷登车时,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繁华上京。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后又减免了今年一部分的赋税,百姓们俱都欢欣鼓舞。
他们其实根本不在意帝王是谁,只在意自己的生活能不能过得好。
她看着街头巷尾忙碌着的行人,看着兢兢业业做着生意的摊贩,看着所有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百姓,想起那个许久之前她问过的问题。
——大雍会变好吗?
不留神说出了口。
陆无忧自她身侧而过,脚步一停,也望向了贺兰瓷看着的地方,随后笑道:“只要你想,它就会。”
作者有话要说: 万能忧to瓷瓷: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实现。
确实正文要到尾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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