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风无月。

远近皆被薄雾笼罩，霓虹灯直白的光束混进黑暗，清冷苍白，只有光亮，没有温度。

盘古酒店坐落繁华，却闹中取静的妙，苍穹无垠，四周陷于缄默，自观景台向远处望出去，青冈作为老牌港口城市的典雅尽收眼底。

宴会厅里恐怕已经爆成一锅粥，最近一个月的茶余饭后恐怕都离不开这段可笑的“三角恋”了。

但袁茵不管这些。所谓名声，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是最无用，也最不值钱的东西。

更何况，舆论如此，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弱势无害，更加容易拿捏。

自己越是被诋毁打压，寇振光就越会消除戒心，才会给予自己更多的倚重。

袁茵冷笑，慢慢走进观景台的角落处。敦厚的花岗岩墙壁挡住了光线的射入，袁茵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

·

两年前，袁茵进入寇氏，伏蛰在寇振光身边，拼尽全力展示自己的价值和能力，终于让寇振光开始尝试信任自己。

而半年前，寇氏决定拓展海外市场，袁茵成功抓住这次机会，主动请缨，使劲浑身解数，拿下了欧洲市场，成功赢得了寇振光彻底的看重。

眼下，在整个寇氏，袁茵一时风头无两。

就算大多数人都在质疑自己出身低微，资历尚低，但那又如何，就像他们说的那样，眼下的寇氏还有寇振光，离不开自己。

袁茵知道，事情是时候要进行下一步了。

她将目光投向高处的苍穹，那里是能够吸嗜万物一般的黑暗幽深，不知怎么的，这让她想到了寇至廷的眼睛。

寇至廷，寇至廷。

袁茵将这个名字，无声地念了两遍。

下一步，就是要到寇至廷的身边。

·

城市里的月亮微弱的像个傀儡，四周沉溺人的黑暗让人失去了时间概念。袁茵一根烟还没熄灭，便有一通电话打进来。

区号加上八位数字，是熟悉的座机号码。

四下无人，但她还是潜意识地将拿烟的手藏在背后，像是早熟又怕家长知道的小女孩。

信号接通，对面似是首先确认了一下她的身份，她压低声音回答：“我是，请说。”

与钱相关的事情向来也不复杂，短短几句话便已经谈妥。

“好的，我知道了，缴费的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

“这么急？”

“好，我会尽快把钱打过去。”

对方似乎又补充了些什么，袁茵也不打断，只是在那边尽数说完之后，真挚地道谢。

“我理解，不必解释，真的已经很感谢你们。”

电话挂断，四周又陷入了寂静，天地之间，仿佛又只剩了袁茵一个人。

她不自觉的又翻开手包，抽出一支烟，辛辣的烟雾吸进肺里，带来一丝聊胜于无的慰藉。

入秋的空气凉薄，真丝料子吸收了这些冰凉，直挺挺地垂落，像是把她跟现实世界分割两半。

袁茵听着身后嘈杂的人声曲声，幽幽的将口中的香烟吐成不规则的烟圈。

为“情”所伤，她很有理由不再回到会场。或者再回到会场，她也合该是狼狈的，溃不成军的。

想到这，袁茵腾出手，使劲揉搓了几下脸颊，又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薄荷眼药水，毫不吝惜地挤进眼睛。

她皮肤薄，几下便红了一大块，配上被烈性眼药水刺激到流泪不止的双眸，正是刚刚哭完的样子。

做戏嘛，自然是需要有始有终。她决定再过一刻钟，便走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黯然离场。

但就在这时，袁茵听到自己左手边的红檀木门后，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斥责声：“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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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又粗又急，经过努力的压抑，还是清晰地传到了袁茵的耳中。

是寇振光。

只是一句责问似乎并不能抵纾解他的恼怒，反而牵出了他压抑多时的不满：“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服管教，为所欲为！你非要气死我才罢休吗！”

这样一副老子训儿子的口气，不用想，寇振光对面的那个人，一定是寇至廷。

果然，下一秒，门后就传来那道独属于寇至廷的清冷嗓音：“不过是做了些纨绔子弟常做的事情。你又做出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干什么？”

他对寇振光的话无动于衷，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调，似乎还轻笑了一声：“别告诉我你年轻的时候不是我这个样子？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娱乐头条的常客，怎么？老了，开始走人民企业家的路子了？”

寇至廷话音未落，袁茵就听见“啪”地一声，是手掌重掴皮肉的声音。

寇振光这下子彻底不再控制，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

“你混账！”

袁茵从前知道寇家两父子有些不睦，但没想到居然到了如此针锋相对的程度，她定了定神，趁着这空挡慢慢凑近那道门，尽量不弄出任何响动。

门后是长久的沉默，良久，寇至廷终于打破沉默，却是一声没有任何温度的嗤笑。

“我混账？我混账难道不是你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