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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老人朝她走过来,席影松开那只叫奥托的萨摩耶,她用手臂囫囵地擦脸,准备走,却听到身后的老人说:“年轻的时候我也曾崩溃大哭,埋怨家庭,埋怨这个世界。”

老人亲昵地揉揉奥托的头,白色的萨摩耶兴奋地在席影和老人之间跳来跳去,夕阳把奥托的毛染成金色,这片漂亮的湖畔上吹来的风挟着蒲公英,鹅卵石路干净美丽,一切都显得十分和谐。

“但是现在想想,那些都是什么事呢,当时遭遇的一切都变成了过眼云烟,现在想起都不痛不痒了。”

老人摸了摸膝盖,慢吞吞地走到路边的长椅,奥托跑到席影身边去舔舐她的手,然后往老人的方向跑了几步,像是在引导她过去。

“年轻人,看起来奥托很喜欢你,有兴趣过来和我这个老得快走不动的老头子聊聊吗?”

席影没有拒绝,她直觉他是一个和善的老人,奥托把她带过去,她坐下的那一瞬间,鸟掠过湖畔,树低垂,觉得自己整个心灵都在趋向平静。

“那个时候,我也是在这里,”老人的目光越过湖畔,凝望着落日,目光悠远平静,缓缓道来:“这里差点就成了我葬身之所,那时候的我执着尖锐,因此受到许多不公正的待遇,我创业失败,妻子和两个孩子在萨克森州飞往柏林的飞机失事中丧命,同年,我的母亲因为悲观和焦虑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赌博的父亲以给母亲交费为由,骗走了我身上所有的积蓄,我悲叹一身才华无处展示,痛失三个亲人,身上负债累累,遭人欺遭人骗,最难的时候,我带着痴呆的母亲躲在桥下躲避债务,第二天我就站在那边那座桥上,望着平静的湖面,思考用什么样的姿势往下跳。”

席影听得认真,她停止了哭泣,甚至因为老人的话揪起了心。

“跳河之后有个好心人拼了命把我救上来,上岸的那一刻我像重生了一样,”老人笑着,“我不再害怕任何东西,我的性格变得宽容和善,我不再怨天尤人,我认真地去解决并接纳生活里的所有坎坷,努力生活,积极进取,然后我到达了一个以前我从未接触到的世界。”

“答应我,让哭泣带走你所有的坏情绪,然后越挫越勇,永不言败,做一个人格独立、坚强的人,好吗?”

他们对视,席影觉得心脏里突然涌入一股清泉,所有的委屈、难过、沉重都随着老人的话飘远,她像个虔诚的教徒那样重重地点头,用坚定的目光看向老人,她说:“谢谢您。”

奥托乐此不疲地舔舐着席影的手,老人把它招过去,和善的目光里还有一丝肯定,“奥托喜欢的人,一定也是个不同寻常的人,相信我,奥托看人很准,你会冲破所有阻碍,成为一个美好的人。”

美好的人?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可以成为美好的人了。

他慢吞吞地从衣服里捻出一张纸片,纸片微微陈旧,上面只有一串电话号码,“下次再走进困境的时候,你可以打一下这电话,我这个老头子虽然老,但或许可以用贫瘠的语言给你一点安慰。”

席影双手接过那张纸片,小心地捧在手里,上面是一串手写的漂亮数字,老人很快带着奥托消失在夕阳之下,只留下一人一狗的遥远背影。

席影除了一身衣服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她就这么凭着记忆走回了酒店,足足走了两个小时,脚上走出了水泡,进酒店时看到陈常正好从电梯出来,“席小姐你回来了?对了,你的包。”

席影看了他一眼,满脸疲惫的神态,身上的衣服也乱糟糟的,脸上更是狼狈,接过他手里的包,却没有说什么,然后钻进了电梯。

冷淡如陈常也忍不住多驻足了两秒,不太忍心地看着席影。

席影回到房间先去洗了个澡,换完衣服去楼下买了涂脸和涂水泡的药膏,结果碰上从酒店餐厅出来的陈常,“席小姐,宴会上你没吃什么,一起来吃点东西吧?”

陈常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席影脚步一转,就随着他进了餐厅,她给自己选了两盘食物,然后坐到他们的餐桌上。

她没看傅斯里,低头专心地吃东西,吃得很快。

此时的她卸了妆,长发安静地扎在后脑勺,露出一个干净的额头,眼睛和鼻尖发红,耳侧有几缕发丝微微掉下来,耳朵白得透明,脸颊却有一道道指痕。

她把面包一片接一片塞进嘴里,一口一口地吃掉意面,如果噎住了就喝口水。

三个人坐在一起,两边都不说话,傅斯里吃得慢条斯理,席影狼吞虎咽,陈常想说些什么活络下气氛的时候,席影把刀叉一放,接着就端着盘子离开,好像多待一会儿都是煎熬,“我吃好了。”

他看着席影的背影,然后又看看彷若未闻的傅斯里,陈常摇了摇头。

陈常思索再三还是说:“傅先生,为什么不让席小姐知道,您根本没想让她做诱饵。”

反而任由她误会你,明明两个人都能心平气和地好好沟通,却偏要搞成这样。

这次傅斯里下了狠劲儿,约瑟夫赔掉了底裤,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不符合他以往的做事风格,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反常。

对于傅斯里来说,没有什么比利益更重要,他得到了他的利益,就不会做赶尽杀绝的事儿,虽说约瑟夫好对付,但约瑟夫夫人不是个善茬,这样的做法等于自断后路,非常不利于傅斯里在德国扩展项目。

傅斯里放下了刀叉,眸色发冷:“陈常,你今天话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