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师父游历时见识过,南殷的春节庆祝方式和北商的区别并不太大。只不过每年的腊月二十六殷栩生都会到国寺祭拜崩殂的前南殷帝皇并且为新一年的国泰民安而祈福。
腊月二十六,祈福。
这是南殷的习俗,写在南殷的年历之上。因此全国百姓都会在那一日进行祈福之事。
——为家人祈福,为事业祈福,为国家祈福……
这一天也是皇家正式庆祝春节到来的开始,举国同欢。
所以殷栩生没有理由不让商聿参与其中。
殷栩生略微转过身,摇曳的烛火映照在他玄黑的龙袍上,却只有堪堪一半。他半个身子都笼罩在阴影里,显得有些阴沉冷然:“限你三日养好病。”
不就是一病弱的质子,泡个药浴就能感染风寒,在他手里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殷栩生说完,不愿再与商聿共处一室,就直接离开。
商聿摸着胸口,感受着额头的滚烫。
刚刚骤然拉进距离已经是在挑战殷栩生的极限。商聿不断在试探殷栩生所能接受的界限范围。他逾矩,却也知道及时道歉。当最低界限被不断触碰之后,他再慢慢拓宽,慢慢攻略。
这次殷栩生并只是言语训斥了几句却并没有怪罪,说明他的做法已经大有成效。
再等这一阵风寒过去,他体内的毒就可以彻底清除干净,他也将有更多的时间辅佐他心上的帝王。
现在殷栩生为坤洚,这很好;就算他不是,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毕竟斯人已逝。商聿想,现在陪在殷栩生身边的人是他。
也只有他。
只要殷栩生不动他,他就有机会。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机会可能,商聿也不想放过。
他确实想去看看南殷的春节,但是这节日若是没有殷栩生又是何其的乏味。
最美好的春节,只有他们能够一起度过的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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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五更声断,殷栩生面对着书房内的画像,仍是了无睡意。
“陛下,明日还要上朝,您早些……”殷德让端着新茶,战战兢兢地走到殷栩生身边,小声规劝道。
“孤知道,你出去吧。”殷栩生仍望着那幅画像,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疲惫。
“是。”殷德让便不再言语,他缓缓退出宫殿,嘱咐奴仆关上了宫殿的大门。
良久过后,殷栩生突然站起来,从书架上取出一简单木匣。木匣上几乎没有任何的花纹,大小也超不过一本简书。
殷栩生按动正中的开关,只听见“咔哒”一声,木匣外的机关立刻翻出,两边的阻隔慢慢退下,缓缓露出中间隐藏的东西。
那隐藏之物正是殷栩生于封后大典上放置于殷律喜服上的雪山冷玉。纯白的玉佩在烛火下隐约透着些许寒光,玉佩下的穗已经有些陈旧了,可是殷栩生却从未考虑过更换新的。
他轻轻地拿起中间的那枚雕花玉佩,拇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其上的花纹。
尽管那花样简单,雕刻得也没有那么精细。可每一寸对殷栩生来说都是那么熟悉,好像早已将这雕花的纹样刻进了血肉里。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在那玉佩的右下角,刻着一个小字“栩”。
那是殷律为他雕刻成的。
——作为他十四岁那年的礼物。
殷律的手总是精巧。他不知从哪寻来了一块碎成两瓣的雪山冷玉,虽然不大,但对两个生活在冷宫中的少年已经是无价之宝。
殷栩生和殷律各拿了其中一瓣,雕刻一幅画作为送给对方的礼物。
殷栩生那块是殷律刻的,殷律那块则是殷栩生设计的。
殷栩生的雕刻技术比殷律好很多,寻常都是殷律看殷栩生用石头刻一些小玩意交给宫人们送出去换点钱财。因此殷殷栩生的那块也是殷律第一次上手。
虽然花纹有些歪歪扭扭,但“栩”字却刻得极为工整,反倒看起来与整幅图格格不入。
可惜故人不在,往事成空。
殷栩生凝视着玉佩上的小字,终还是再次将它佩戴在了腰间的鞶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