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栩生,怕是在跟他赌气。
他轻薄了他,殷栩生又怎么会轻易就原谅他?
商聿不知道的是,关于他的去留,南殷的朝堂已经争论不休了三天。
“陛下,依臣所见,商聿公子既然已被立储,还是应当早日从狱庭中请出。若是怠慢了他,恐天下人会嘲我南殷不能容忍之罪。”有朝臣上书。
紧接着又有朝臣反驳:“臣并不这样认为。陛下被刺,那主使者是北商人,这分明就是商聿在陛下面前演的一桩苦肉计!就是想借此诓骗陛下,让陛下放他回去。陛下可千万不能被这等小人蒙蔽了双眼啊……”
“陛下,商聿公子和商楚公子兄弟同心,商聿公子听闻弟弟被惩罚,内心必然是悲怆的。狱庭幽静,不如就让其多待几天,以感怀其棠棣之华。”
“……”殷栩生久坐高台之上,鸦羽般的睫毛低垂,遮住了其眼中的情绪,让这些朝臣有些摸不准他心中所想。
而后又是一阵争吵。
直到再度退朝,北商和商聿的处罚还是未能决定。
殷栩生揉着眉回到寝宫,陈太医来请平安脉,说:“陛下自雨露期过后身体愈发康健,暂无大碍。”
“你上次说商聿的毒,进展如何?”殷栩生问。
陈太医:“商聿公子体内都毒臣已经解出来了,只需再不到七天,臣就能将解药配出。”
殷栩生点了点头:“孤让你查的虫蛊可有眉目?”
陈太医:“陛下,臣确实查到了早年有关抑制雨露期虫蛊的记载,但是这些文献距离现在已经很久远,臣怕它们……”
殷栩生语气冷淡:“无妨,直接按上面来。”
陈太医立刻跪下,颤声劝阻:“陛下,不可啊!郡主现在还未出嫁,将来皇嗣也未可知。陛下现在若是种下蛊虫,且不说是否能缓解雨露期,就算是您的身体也会大打折扣啊!”
殷栩生挑眉:“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陈太医低下头,恭顺地说:“依臣所见陛下不如选一契合度极高的且容易掌握的乾离,来帮助陛下缓解雨露期。”
陈太医虽没有指名道姓,殷栩生还是听出其话里话外的意向所指。
自从陈太医发现商聿在雨露期之中不曾与殷栩生结印后就对商聿印象提升了些许。
商聿这人本就长了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孔,病体缠身时也从未怨天尤人,反倒是不卑不亢,潜心研究医书。陈太医曾经多次见过他一人倚靠于偏殿窗前静静习读医书时的状样,说句谦谦君子也未尝不可。
“商聿倒是将你收买了?”殷栩生直直地盯着陈太医,浅色的眸里烛火摇晃,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陈太医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冷汗直冒。他立刻跪了下来,接连回磕头道:“臣怎么敢,臣怎么敢!臣不过是想给陛下提供一个新鲜的、可用的方法……”
他将头埋在地上,不敢抬起:“陛下的身体被雨露期折磨的时间太长,已经不适合再用抑引丹。若是有天意外突生,千万根携香烛也不足以掩盖陛下的信引香!但若是能有契合度极高的乾离的帮助,陛下以后定然是不必再为雨露期烦恼的。”
“哦。”殷栩生细长的眉一挑,眼底陡然生出一抹阴鸷,语气越发不善:“退下。”
“是。”陈太医见殷栩生心意已决,不得不立刻告退。
第二天上朝后,有人再度上奏,陈述将商聿留在南殷的百般好处。
“商聿公子毕竟已是北商的储君,若是能让他在南殷感受到南殷对他的善意,将来他回到国家后,必然感怀陛下的当年关怀。”
“陛下统一大陆不易,武力的征伐确实能使大陆各国臣服,但最终国家的安定依靠的还是百姓的和睦与忠心。商聿公子在南殷得了好处,将来必会回到北商以南殷为尊,让其他被灭国家的百姓也能有新的希冀。”
“这与陛下当年留下北商国做附庸,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南殷之所以当时留下北商的皇室,是殷栩生想要维护南殷的一世声名。
割裂的大陆被统一后随时都有再度分裂的可能,如何让他国的子民能够心甘情愿臣服于南殷才是殷栩生称帝之后的重中之重。
而北商,就是其他国权贵和百姓的影照。
北商百姓在南殷的统治附属下安居乐业,曾经的他国百姓看到了,自然也更愿意心悦诚服于南殷。
这时候不需要武力的镇压,南殷也会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富庶。
那臣子慷慨激昂陈述完毕后,抬头望向了殷栩生。
殷栩生一身玄黑龙袍,纯黑的长发被束在冕旒中,眸中含笑。
确如他想。
殷栩生本来就没有想要直接杀死商聿的想法。
除了第一次雨露期结束前。
那时候他确实恨不得杀了商聿,他的隐藏好一切都被商聿看穿,甚至还因此背叛了殷律。他对商聿百般羞辱,以死威逼,但是商聿从未有过任何的怨言,仍彬彬有礼。甚至就连情动之时,都是温柔隐忍的。
可殷栩生讨厌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尤其是一想到因为信引香的契合自己的一生可能就要与这个人绑定,殷栩生就再度生出一种莫名的愤怒来。
眼不见,心不烦,还不如让他在狱庭之中多待几天,斩其锐气。
商聿体内尚有陈毒,等解药配置出来后更善于把控。若是只为了利用倒也确实可以留在身边。
不过留下商聿一命尚可,但是殷栩生却并不想再和商聿再有…任何的关联。